我的脸又开始发烫了:“韩先生,谢了。”
韩铭钧松开我,眼里的笑意更浓了:“白老板果然没有忘记我。”
我理了理衣服,心想,我这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帮人告别,唯独跟你不是,你是我短暂的二十四年中唯一的风景,我怎么会忘了呢!
“当然,韩先生可是我最特殊的客人,今天幼儿园又留什么作业了吗?”
韩铭钧会心一笑:“白老板会取笑我了。不过上次的作业我儿子确实得了第一,我一直想来谢谢您,可总也不得空,今天终于有时间了。”
我垂下眼说:“您太客气了。”
我实在不擅长跟客人这么拉家常,也不懂什么待客之道,不能像普通人一样问问他“喝水吗?”之类的话题。
幸好,韩先生是个很健谈的人,他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纸袋,往我这边推了推:“快到端午节了,这是我儿子在幼儿园做的粽子,他让我一定拿给您,豆沙馅儿的,不知道您爱不爱吃。”
我有些惊慌:“这怎么好意思。”
“小孩的一点心意,我常教他,别人对你好,你也要对别人好,这叫感恩。白老板收下吧。”
我没法拒绝一个孩子的善意:“那,谢了。”
韩铭钧四下打量了一下我的店,三面墙壁都是货架,只有靠门的窗子这边我放了一把椅子和一张摇椅。
“白老板一个人吗?”韩铭钧突然问我,问完又发觉有歧义,补充道,“店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我抬头:“嗯,一个人。”
“那一定很忙吧。”
“还好,习惯了。”
“午休的时候别吹电扇,容易受风。今天先告辞了,记得吃粽子。”
我出门目送他离开,他开了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总裁,张扬的进气格栅搭配流线型的车身,像一头随时准备发动进攻的黑豹,跟它的主人一样,有着致命的性感。
我为什么认识这车?因为我做过呀。
那天,我的晚饭就是粽子,豆沙馅很甜。
5
再次见到韩铭钧的时候,是一个雷电交加的傍晚。
雨下得很大,我正准备关门打烊,一个高大的身影跑了进来。
“韩先生?”这种天气他怎么会来?
韩钧铭没打伞,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白老板,今天刚好有空,就过来看看,没打扰你吧。”
过来看看?我这有什么好看的?别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呢。
“你,身上都湿了,我拿条毛巾给你擦擦吧。”他这么冒冒失失地过来,我担心他被雨淋出病来。
韩钧铭点点头:“那就麻烦了。”
我把他带到后门,撑开一把伞准备穿过后院去堂屋,雨伞刚举过头顶,韩钧铭就接了过去,他说:“我来吧。”
他比我高了半头,打伞方便些,我没拒绝,我们同撑一把伞几步就穿过了院子。
堂屋的门帘是我用曲别针裹上彩色的塑料糖纸做的,一掀一撩,哗哗作响,有很好的防蚊作用。
我把韩钧铭让进屋里,自己去里屋拿毛巾,出来的时候,他正站在八仙桌前,端详墙上的梅兰竹菊四扇屏。
这间堂屋还保留着我爷爷在世时的样子,靠北墙是一张条案,条案前面摆着一张八仙桌和两张太师椅。
条案正当间儿放着一口座钟,两边各摆一只将军肚的大花瓶,里面插着假花、雀翎、鸡毛掸子之类的。
蜡扦儿上的两根蜡烛烧了一半,蜡油在底座上凝成一团,上供用的苹果和橘子也有些蔫了。
我把毛巾递给韩铭钧:“您擦一下吧。”
他接过毛巾,摊在头顶上,大力揉搓起来。
“这房子有些年了吧?”韩铭钧边擦头发边问我。
“嗯,从我太爷爷起,就开始在这住了。”
“现在呢?”
“现在就我一个人住,忙起来也没空打理,有些乱。”
“没有,”韩铭钧说,“现在这样挺好的。你这院子独门独院,清净。”
我想,可不清净吗,连个鬼都没有。
我低着头,按理说客人来了主人应该招待一下,可我不敢,我宁愿被人认为失礼也不愿意被人嫌弃。
韩铭钧似乎看透了我,问道:“白老板,嗓子干得厉害,能讨杯茶喝吗?”
这个人真是太不一样了,既然他都开了口,我也不好再晾着他:“当然,您不嫌弃就好。”
我赶紧烧水泡茶。
韩铭钧说:“怎么会嫌弃呢?如果嫌弃,我第一次就不会来了。”
我泡了一杯茉莉香片给他,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一时间,满屋茶香扑鼻。
韩铭钧啜饮一口说道:“茶是好茶,但我觉得有些话还是跟白老板说清楚比较好。”
我立刻紧张起来,不安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拇指不自觉地摩挲手上的茧子。
韩铭钧笑了:“你不用紧张,我发现你每次跟我聊天都非常紧张,你怕我介意你的身份是吗?”
我点点头。
“对我来说,人们的生死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出生需要仪式,所以才有了满月酒和抓周;死亡也需要仪式,所以才有了你们这些店铺。既然都是仪式,就没有什么高低不同,起码,在我这是没有的。”
“我不介意你的工作,你也不要处处戒备着我,我们就像普通朋友一样聊天相处就好了。”
被人将心事看了个透,我窘迫得不行。同时又很感激他,能体谅我的难处,还愿意跟我做朋友。
“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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