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顾心里不是滋味儿,其实每一家店主对他来说都很重要。生意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错,可这些店主点头同意售卖的时候带给李顾的希望才是更重要的。李顾觉得自己一个半大小子,别人听了他红口白牙几句话就能同意拿他的货,这里面除了利益,或许多少都有一点恻隐之心。他感念在心,不愿意让这些人失望。
当着纪寒星的面儿,他不肯露出脆弱的样子来,其实他心里早已经自责非常。李顾追出去还是给了小闻钱:“不管怎么样,你帮我打开了这个路子。现在却连累你,这个责任我得负。”小闻眼睛睁大,半天没说出话来,她的神情极为复杂。这个明明一开始让她因为同情才想要帮一把的年轻人,表现出了一种超乎她想象的担当。
小闻对他笑了笑:“李顾,我觉得你可以。”
李顾把纪寒星安顿好,回去找村长谈了一次:“不管怎么样是因为咱们的原因造成了那些店的损失。是我没研究清楚,既然想做这个生意了,就该其中关窍都摸清楚。他们是卖我们的货才被罚的,不管不厚道,我想都担下来。”
村长拔着烟,他考虑到更现实的问题,三十七家,担下来数目不小,可他也只是沉默了片刻,沉声道:“你说得有道理。”
够不够
李顾说服了村长,但没有得到其他村民的支持。他们懵懂知道这个生财路子做不下去都很丧气。虽然生意一开始是李顾招揽过来的,对他有几分感激,可是口袋里就那么点东西,吃进去的很难再吐出来,毕竟“大度”也需要资本。
李顾凭着一股年少意气做了决定,满脸写着倔强不听劝:“不要你们赔,就当事情是我一个人做的,我自己来。”
他这些日子攒的“工资”全搭进去也不够,李顾同志创业未半而中道负债。揽责任的时候干脆,后面为填上这个大坑却陷入困境。东西不能继续卖,他要从哪里去找来那么些钱呢
还是那天康树仁过来看纪寒星,事情才有了转机。康树仁听说了李顾遭遇,不言不语朝他看过去,实际上从表面来看他的目光并没有发生变化,但李顾就觉得康树仁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康树仁道:“那天我没听这么细节,你们学校都不做普法教育的么”
被康大领导盖章的“法盲”李顾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可他理亏,只能把这个称号双手接过来。纪寒星埋头削苹果,两头不帮,大有不想参与他俩对话的意思。李顾一张老脸很是挂不住,嗫嚅道:“我现在知道了,以前是确实,确实不懂的。”
康树仁轻轻“嗤”了一声:“那就去注册个公司,把证照办齐全,怎么自己违规被罚还很委屈似的。”
他把这件困扰李顾多时的大事说得实在太简单,李顾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傻乎乎地问:“我没钱也能注册公司吗?”
康树仁的表情未变,可李顾就是看出来他的表情更像看傻子了,康树仁问:“你说人是先开公司再赚钱,还是先赚钱才开公司的?”李顾被他的哲学问题绕住了,十分小心地斟酌了一下:“我觉得可以先开,再赚钱?”康树仁纡尊降贵看了他一眼,精简地应了一声。
纪寒星已经把苹果削好了,切开分给他俩一人一半,李顾想省给他吃,康树仁看不惯他磨叽,直接从纪寒星手里拿过两半自己啃了,嚼得还很脆生。
事实说明这位大伯除了想抢孩子想破坏他家庭团结之外,在其他方面还算靠谱。康树仁隔天就派了个人过来找李顾,协助他把一应手续办齐。李顾懵懵懂懂跟着他填报各种材料,做完的时候他还不敢相信,他才十八岁,这样年轻又这样贫穷,却莫名成了一家公司的老板。
不过这老板当得实在憋屈,公司刚成立就透着一种随时要倒闭的迹象。证照全都办了下来,李顾却还没想好下一步怎么走。
倒是那个讨嫌的康大伯,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他近期贫困,示威似的,时不时给纪寒星捎点吃的和课外书过来,做到这份儿上的关心跟他本人的冷硬气质很不相符,叫李顾更觉得他别有用心。更可气的是李顾都穷成这样了,姓康的还要来蹭他们晚饭,他一顿能吃三碗,李顾特别心疼米。
康树仁吃到一半问他最近公司怎么样,李顾没法藏着掖着,直说毫无进展,可能要准备倒闭。先前那批山货最大的好处是成本不高,原材料都取自宁川的山里,人工费又很便宜,卖一件就是赚一件的钱。现在以前的路走不通,如果要再生产的话,他们得再加个正规包装,盒子上面要写生产信息,这些东西光采购印刷也是不小的成本。而且可食用的东西还有个更麻烦的地方,想要量产就得送样去检测,有了检测证书才能流通,这笔检测费也不便宜。
困难不是想当然就能克服的,他说的时候难免沮丧,康树仁搁了碗筷淡淡道:“不然呢,你还想黑着做?”
康树仁真是耿直人,噎得李顾差点一根鱼刺卡死自己。他当然想做得合规矩,可这事是那么容易的吗?碍于纪寒星在他不好发作。康树仁用手点点桌子:“你们最开始怎么做的,不是村里人一起么?你现在当了法人,也可以招其他股东一起。股东明白么?就是一起出钱跟你做这件事的人。你一个人的力量做不到,就去借力,将来风险和收益共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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