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楼观道派祖地,太白山,说经台内,一座高台之上。
两位“读书人”正在行跪拜礼。
场内万籁俱寂,千人一片肃静。
道家君子输了、儒生赵子瑜、“体用一源说”、兰溪林氏竟然赢了、冲虚观……
众人仍在回味与消化。
原本第三次清谈结束之后该有的掌声没有到来,此刻,沉默才是最高的崇敬。
只是不一会,说经台外,或者说是太白山外的洛京城,传来了一阵即使相隔数百里,在空气中传播耗经数息时间,也依旧让人皱眉觉得喧杂的声浪。
却愈发衬托了说经台内的寂静。
还是没人开口。
有人咽了咽口水,有人面面相觑,有人屏气凝神,有人潸然泪下,有人身体颤栗……
此时隐藏在静默之下的,是一场正在酝酿的风暴。
有喜有悲,但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大多数人是冷漠的,只追逐胜利的强者,摒弃失败的弱夫。
第一个打破沉默的,仍旧是一道在宽广的场地内显得寥寥的掌声,来自某个小手拍红,小脸着一个陌生老者。
服装奇异。
双目无神。
正与赵戎对视。
赵戎一惊。
这老者是从哪冒出来的?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
只是下一秒,他的呼吸便徒然一窒。
因为这个奇异老者在太阳下竟然没有影子!
顿时,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梁骨爬上了后脑勺。
此刻的台下,是死一般的沉默。
目睹了那个奇异老者在赵戎身后倏忽出现的众人,都目光骇然。
不是因为他们不认识这个奇异老者,相反,他们非常熟悉,甚至每一个路过终南山的人都会认识他。
或是从乡村小儿的童谣中,或是从洛京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聊里,或是从山上流传的传闻中,或是某个月夜匆匆路过那座摩崖石刻……
“这个存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林青玄语气震惊,“而且还是在白日!”
旁边的林文若没有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个千年以来从未出现在白日,并且离开摩崖的存在,为何会突然出现。
他目光担忧的看着台上的赵戎。
“老祖宗。”
南华巾老者跪地叩首,沉声开口,毕恭毕敬。
奇异老者依旧目光无神的注视着赵戎,平静的脸庞古井无波,置若罔闻。
呼。
但赵戎闻言却是略微松口气,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脏东西就好,等等,老祖宗?
赵戎刚稍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何为无为,无为何为?”
奇异老者突然开口,语气疑惑,像是在问人,又像是在自问。
“什么?”赵戎一愣。
奇异老者没再重复,而是自顾自的转身,迈步离去。
陶渊然起身尾随。
赵戎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当初刚进终南山时,柳三变给他讲的摩崖石刻月夜老者的故事,想起了那个“无为之问”。
年轻儒生忽然抬头,鬼使神差道:“无为何为?体用一源,无为而无不为。”
这其实正是他刚刚清辩中论证的论点。
奇异老者忽地停步,背对赵戎,疑惑开口,只是这次只问了半句。
“何为无为?”
赵戎沉默片刻,想到了这些时日以来,终南国发生的种种事,凝目,认真道:
“无为者,非谓引而不来,推而不去,迫而不应,感而不动,坚滞而不流,卷握而不散也。”
“谓其私志不入公道,嗜欲不枉正术,循理而举事,因资而立功,事成而身不伐,功立而名不有。”
此言一出,奇异老者沉默了。
一时之间,场上无人说话,皆在默默注视着这千年难遇的一幕。
“……事成而身不伐,功立而名不有。”某个颀长儒生心中默念,眼神闪烁。
他有些了然,这也是那位好友送给他谆谆告诫。
真正的道家“无为”,在他的这位好友看来,并不是什么也不干,什么都放任不管,像今日之前的冲虚观控制下的终南国那样,修士隐士都醉心山水,美其名曰“无为”。
并且也不是像他此前推行新法那般刚烈,不留余地,手段残忍。
而是做事不夹杂私心,有yù_wàng而不走邪道,遵循规律办事,依靠能力而成事,成事而自身不受伤害,立功也不沽名钓誉。
简而言之,“无为”只是不做违逆自然大道之事,如此才能“无不为”,即所做之事皆是顺应大道自然。
颀长儒生长叹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是一瞬,也可能已经永恒。
那个在阳光之下没有影子的奇异老者,头微微向下一点。
“善。”
这是数千年以来,奇异老者除了所说过的“无为之问”外的第九个字。
赵戎抿唇。
耳畔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惊骇声。
眼前,只见奇异老者合拢在袖子里的双手,忽然分开,探出一截晶莹如玉的干枯右手,在身旁空气中,朝某个方向轻轻一抓。
远方似乎有地动山摇之事。
高台有些轻微的震感。
开山裂石之声紧接其后。
下一刻,天边,两道紫气南来。
如流星彗尾,“撞入”说经台。
奇异老者重新合拢双手,转身迈步,只是身体忽然从上而下融化为晶莹光点,三步之后,空气中只余留一簇星光。
陶渊然抬手,将这位曾是楼观道派初代副掌教的陶家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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