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婕妤睁大了眼睛。
李言又叹了口气:“而且朕会一直把澜儿养在身边,不会养到别的宫里去的。”
刘婕妤笑了出来。
她闭上了眼睛。
第三十二章
李澜跪在刘婕妤的灵位前剥柑子。
他把柑子剥好,然后垒在地上,第一层八个,第二层四个,第三层两个,顶上再放一个。
垒好这些才爬起来,拍开腿上的柑子皮,跑到他娘的棺椁旁边,说:“娘,你起来吃柑子呀,澜儿剥了好多,你不吃澜儿就自己吃掉啦。”
他知道他娘最喜欢吃柑子,因为喜欢,所以有了都不舍得吃,总喂给他吃。
他站在那里等他娘的反应,等来等去等不到,终于灰心,慢吞吞地走回他堆着剥好的柑子的地方,一个一个开始吃。
吃得眼泪都下来了。
李言在偏殿看,看着看着就叹了口气,低声说:“是朕对刘氏不起,叫澜儿这么小就没了母亲。”
谢别颇有些不以为然,但他还是十分温和得说:“陛下仁心。只是封六殿下为楚王的话,是不是太过了。毕竟大皇子还没有封王,四皇子也还没有,楚王年幼,却先封王了,是不是……?”
本朝的皇子不是出生就能封王的。往往是要立储或者成年建府才会封王,就算没有建储或者成年开府,也要按照秩序来,有按照齿序封王的,那么皇长子李泾应该先封王;也有按照出身的尊贵先封王的,那么中宫所出的四皇子,也就是皇帝的嫡长子李源才应当先封王。
李澜在皇帝的诸子中年纪最小,生母又最是位卑,分位不上九嫔,甚至李澜自身也有痴愚之疾,却率先封王,要何以服众?
总不能说是要立他为太子罢。
皇帝抿了抿唇,谢别顿了顿,温柔的声音像是潺潺春水一样流过皇帝的耳边:“追封刘婕妤为贤妃,以贵妃之礼葬之,哀荣重些,都无所谓。但封王之事关乎国本,还是不能草率。”
李言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双瞳深邃得像是没有星月和灯火的夜。
谢别蓦地一惊,他立时请罪说:“是臣失言!”
李言没有理会他的请罪,只喃喃念道:“国本……好一个国本。”
何为国本?封建太子,方为崇严国本。
他看着谢别,问:“那老大和老四,子念属意哪个呢?”
皇帝的语气不能算是不柔和,甚至亲切地称呼了表字,但谢别已是懊悔不已,深恨自己近来因为妻子的病情有些神思恍惚,说出了这样万万不该出口的话,立时拂衣跪下,叩首道:“臣绝无此意!”
皇帝笑了,复又叹了口气,说:“子念不必如此。你我君臣这些年的交情,朕再怎么猜忌,再怎么刻薄寡恩,总不会是冲着你的。”
但谢别怕得不是皇帝猜忌,他实在是怕皇帝受了刺激又要犯病。
李言又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他透过偏殿的门看着静静地坐在刘氏灵前哭着吃柑子的李澜,心疼得不行。
他走了出去,想要哄哄儿子,谢别站起来跟着他,还想再劝。
李言低声说:“总不会把皇位给他,没人会忌惮他的。何必要忌惮他呢?朕意已决,冬至便封他为王。”
谢别抿了抿唇,不再说话了。
第三十三章
李澜被人叫醒的时候,他正伏在龙床边睡觉。醒时惺忪,白玉无瑕的面上被衣袖压出一道红痕来。
李澜小时候就样貌极精致,如今长到十岁上,五官稍开,消去几分玉雪可爱,已经能看出俊美fēng_liú来。
比他父亲年轻的时候更甚。
乐意已经忍不住在心中惋惜了,这样的相貌,倘若不是个傻的,再过几年,必然是京中那些豆蔻年华的闺阁碧玉衷心所寄,绝不会逊于他父亲当年的fēng_liú。
李澜揉着眼茫然地看了乐意一会儿,转脸去看床上,李言还在睡,他又看了眼更漏,和乐意打了个手势,揉着眼睛往外走。
他这些年养在乾元宫中,与皇帝同食同寝,同入同出,群臣颇有不以为然的,谏也谏过,皇帝充耳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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