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晨,我还没有起床,突然接到了阿莲的电话。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阿莲说,小娜娜最近一直发困,老师也反映经常在课堂上睡觉,她想带去医院检查。
我边穿衣服边说,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我隐隐感到不安,小娜娜是阿莲的一切,是阿莲唯一的依靠,我担心真的检查出疾病来,阿莲会承受不了。但是,那时候我没有料想到,娜娜竟患的是那种最恶劣的疾病。
我来到医院。不久,阿莲和娜娜也来了。娜娜黑乌乌的头发披散在肩后,越发显得皮肤苍白,苍白如纸。她拉着阿莲的衣角,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着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患者。那些患者有的拄着拐杖一瘸一瘸地艰难行走,有的手捂肚腹蜷曲腰身满脸病容,有的头部缠着绷带,有的手臂上打着石膏。娜娜看着他们,眼睛里泪光闪闪,她对阿莲说,妈妈,那些人好可怜啊。
我拉过娜娜,将她抱在怀中,阿莲跟在身后,我们一起向医院的门诊楼走。♀四个民工模样的人抬来了一顶担架,急急地向前跑去,一个个跑得气喘吁吁。担架上躺着一个双目紧闭的男子,脸上是杂乱的胡须,似乎好多天没有刮洗,他的身上盖着一件黄色的大衣,衣服上有斑斑血迹。娜娜只看了一眼,就将头贴近我的脖子上,我的脖子湿漉漉的。娜娜在哭泣。
我们走上了门诊楼二层,在排了很长时间的队伍后,两只脚都要麻木了,才轮到了我们。诊室里面向房门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医生,皮肤很干净,打着细细的皱褶,脸上有几粒雀斑,眼睛下是大大的高高凸起的眼袋,看起来医术很高明,人也很慈祥。他像摸像样地摸摸娜娜的额头和肚腹后,就建议我们去做血液化验。
在血液化验窗口抽完血,我把阿莲和娜娜安排在走廊的靠椅上坐下后,就等候在窗口。护士小姐每隔几分钟,就会把一大叠化验单扔在窗口的篮子里,让病人自己去查找。
那几分钟异常漫长,我手插在裤兜,在窗口踱来踱去,焦急地望着窗内忙碌的医生,我不知道等待阿莲和娜娜的命运是什么。我想让化验结果快快出来,又担心结果会出来。我现在终于能够想象那些在法庭上等待宣判结果的人,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我又想,阿莲和娜娜那么善良,她们坦荡无私心无城府,娜娜那么可爱,阿莲经受过那么多苦难,老天不会再把灾难降临在她们身上。
一个漂亮的护士小姐把化验单扔在篮子里,最上面就是娜娜的。我拿起来,偷眼看见阿莲和娜娜面对面坐着,伸出手指开心地做着游戏。我问护士小姐,这张化验单上有什么问题吗?护士小姐很认真地看了看,问我是小孩的什么人。我说,是她妈妈的朋友。护士小姐说,不好,可能有很严重的病,你最好再问问医生。
如同晴天霹雳,我一下子惊呆了。我愣愣地站着,耳朵里嗡嗡作响,为了避免阿莲看见,我走进了卫生间。卫生间里空荡荡地没有一个人,我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然后,拧开水龙头,让流水声掩盖我的哽咽。
洗把脸,我故作轻松地走向阿莲。阿莲站起身来问我,化验结果出来了?我说,出来了,没有什么事情。阿莲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脸上绽放出笑容。
我们又回到门诊楼,为了隐瞒她,我找了个借口让她带着娜娜呆在诊室外,我一走进去就带上房门。老医生看了看化验结果说,白血病。
我呆呆地坐着,心冷如冰。我很早就知道这种残酷的疾病,这种无可救药的疾病。还在很小的时候,有一部日本的电视连续剧《血疑》在上演,那个名叫幸子的女孩就患有这种疾病,在她死亡的那一刻,她坐在铺满鲜花的船上,静静地,静静地一个人驶向浩淼的大海……那个异常凄美的结局曾让少年的我一次次泪流满面,幸子的扮演者山口百惠也成为了我少年时代的崇拜偶像。我没有想到,今天,美丽可爱的娜娜也患上了这种可怕的疾病。
老医生问,你们今天住院吗?
我问,白血病能够治愈吗?
老医生说,发现早就可以治愈的,我可以介绍你们去一个医院,那家医院设施和水平都是一流的。你们今天住院吗?
我问,治疗痊愈大概需要多少钱?
老医生说,大概一百万。当然不是让你一下子就掏一百万,先交一部分钱够住院就行了。今天住院吗?
我说,我们药准备一下。我站起身来,老医生很热情地送我出门,拍着我的肩膀说,如果住院就找他,他会找最好的病房,用最好的药。
走出门诊楼,我对阿莲说,医生让我明天再来,你和娜娜就没有必要来了。我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来搪塞,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阿莲这个残忍的病情。
门诊楼口,刚才遇到的那张担架放在地上,四个民工涨红着脸,正在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争吵,白大褂眼睛斜视着他们,很不耐烦的挥挥手说,抬走抬走,没有钱住什么医院。四个民工搓着手团团乱转,他们哀求着,说钱马上就可以到,但是白大褂没有丝毫通融地斩钉截铁地说,快走,再不走我就要叫保安了。民工们无奈,只要抬起担架,眼中含着泪水。
娜娜突然问阿莲,妈妈,咱们带钱了吗?咱们替叔叔们交了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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