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撒尿的人见地下这人睁开了眼睛,倒是被吓了一跳,麻利地把家伙什子收到□□里去,回头轻叫:“福哥,这家伙醒过来了。”
一个粗壮的身影从墙根下踱了出来,低头看着地下的张志和:“醒了?这小子黑更半夜地骑着辆车子在胡同里跑,嘴里还得意地吹着口哨,我看这车子八成是偷来的。弟兄们,我们要好好地揍他一顿,然后送到革委会去。”
张志和努力把脑袋向旁边扭去,吐出嘴里的尿水,含混不清地说:“你们是什么人?我是李玉和,是伟大旗手□□同志的人。你们这样做,会……”
“放屁,就你这样一个偷车贼,破坏□□伟大成果的反动分子黑五类,还敢说是□□同志的人?去你娘的!”旁边一个瘦子一边骂着,一边抡开脚上的大头鞋,狠狠地踢了两脚。第一脚下去,张志和嘴角开裂,吐出两颗后槽牙;第二脚下去,张志和只觉左肩剧痛,伴随着“嘎吧”一声,估计是肩胛骨被踢裂了。
“革……革命小将,不要打,不要打!有……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自己人。”张志和知道这次是碰上了茬子,不敢再充好汉了。
那个粗壮的身影一伸手,拦住了又要抬脚的瘦子:“好,我们不打你了,你站起来,我有话问你。如果有一句话不老实,老子阉割了你个王八日的东西。”
张志和吭吭嗤嗤地,只觉嘴里干喝的要命,后脑勺和肩头、下巴三处痛入骨髓,努力了半天也没能站起来,却又不敢赖在地上不动,就只好用后背倚着墙角往上蹭,半躺半倚地坐在那里,呼呼地喘气。
“他妈的你小子装死么?”那个瘦子又跃跃欲动。
“别……别!”张志和差点又瘫回到地上去,“兄弟有话就这样问吧,我……我实在是站不起来了,不……不是装死。”
那个粗壮的黑影骂道:“□□娘的,谁是你兄弟?”
张志和忙说:“是,是……我不配,你们是我大爷,是……是我亲爹。”
“去你娘的吧,老子也没有你这样一个不要脸的儿子。”那个粗壮的人说。
“是,是。那我是你孙子,你是爷爷。”张志和索性再自降一辈。
那个粗壮的人就此为止,开始问话:“我问你,你是不是京剧团的,在《红灯记》里演李玉和的?”
张志和回答:“是我,正……正是我。”嘴里回答着,心里却感到一阵透骨冰凉的恐怖。原以为这些家伙只是一些穷极无聊的街头混混,打自己的闷棍也不过是想诬蔑自己偷了别人的自行车,想把车子据为己有,现在看来是自己想错了。这些家伙早就知道自己的底细,是专门在这里打自己伏击的。换言之,既然他们知道自己是何许人也,知道自己是在本市红透半边天的“无产阶级革命艺术家”,还敢打自己的闷棍,事情就绝非仅仅是为了抢一辆自行车那么简单了。
“嗯。听说你是从省团调来的,那你老实说,省里谁是你的靠山?”粗壮的人又问。
“没……没有。真的,不说假话。我一个演戏的,能有什么靠山?”张志和听对方向政治方面问,就更加恐怖,因为不知对方是何方神圣,也就不敢乱说。
“好,很好。”粗壮的人慢慢地说,“没有靠山,却有狗胆在滨海作死。孙子,你可知道我们为什么动你吗?”
“不……不知道。我只……只知道演戏。”张志和回答得更加谨慎。
“只知道演戏是又红又专的人才了?你他妈再给老子好好想想!”粗壮的人说完,那个瘦子又冲了上来。
张志和吓坏了,乱挥着右手:“我说,我说。别打,别打!我……我有作风问题!”张志和知道,这一句话说出去,自己的这一生也就攥在对方手里了。
15
“住嘴!”那个粗壮的人踢了一下张志和的腰胯,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看来老子有必要提醒你一下。老子问的不是你的作风问题,是别的事找你。你他妈的还有其他罪行没有”
“那……那可没有,我对伟大领袖□□一贯忠心,对□□一贯支持!”张志和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虽然阵阵凉气浸透棉衣澈骨寒冷,但听了对方这句话后,脸上还是立刻布满了细细的汗珠。
那粗壮的人冷笑了一下,嘴里说着:“是吗?”一边从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叼上,擦着火柴点燃。在火苗升起的一刹那间,张志和惊叫起来:“你是今天晚上去看我们彩排的那个人!你……你是市革委会的人?”
阿福扔掉火柴,嘿嘿狞笑着说:“你这双狗眼倒是尖的很。不错,老子就是革委会的,现在你知道老子为什么要找你的事了吧?你做的事自己知道,这就不用老子废话了。”
张志和哀求道:“爷爷,有话好说,让我怎么着都行。可我没有反党,没有破坏□□……你就饶了我这次吧。我可是上有老,下有小。”
阿福哼了一声:“像你这种反动分子,还知道有老有小!别人就没有妻子老小吗?老子再提醒你一句----你认识咱们滨海市革委会的常主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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