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又一个仆妇的声音咂嘴道:“我说少夫人也是,大冬天的,每日都要沐浴,公中分来的薪碳当然不够了!”
都是一起当差的仆妇,彼此相熟,立马就有人一唱一和道:“咱们是没有柴火给少夫人烧沐浴的热水了,可是公中有呀!只是每个院子都有份例,如果少夫人一定要烧水沐浴,少不了要私下给些东西换回来就是。”
看来是要财帛才肯办事。
甄柔静静立在跨院门外一侧,心中明了,转头见阿玉脸上已是乍然变色,心里更是清楚了。
“今日不沐浴了,你和姜媪回上房见我。”低声吩咐完,没有惊动跨院里的人,径直转身去了上房屋舍里。
阿玉心中着急,见甄柔吩咐她时面无表情,不敢耽搁片刻,赶紧找姜媪把甄柔已发现的事说了,便忙去上房。
是以,甄柔甫在南窗的案前跪坐下,姜媪和阿玉已到屋中匍匐叩首,请罪道:“让娘子受委屈了。”
见二人一来就是这样,心中更加确定,此事必然已不是头回发生。
甄柔让她二人起来,道:“受委屈的应该是你们。此事已经发生有一段时间了吧?”
二人在长案对面跽坐下,听到甄柔已估计出大致,知道再不好隐瞒了。姜媪又因惦记着甄柔和曹劲分居之事,犹豫了片刻,便将近来发生的事逐一而诉,然后终是决定向甄柔进言了。
“娘子,我知您的委屈,分明是被求娶迎入曹家,如今却不被君侯承认,弄得处境尴尬。可越是这时候越当紧着三公子!何必因拌嘴赌气,将三公子推开呢?”
在腹中踌躇了半月之久的话,终于说出,姜媪松了一口气。
甄柔听着姜媪苦口婆心的话,却不知如何回应。
如果真只是拌嘴赌气也不会如此了……
然而,没有如果。
是曹劲执意强娶她,才让何近注意到同为甄氏女的阿姐!是她和曹劲的关系,害了阿姐!这让她如何装作无事人一样,和“凶手”之一的曹劲,继续夫妻和睦?
尤其当初嫁的意难平,又发生这样的事,她真的强迫不了自己,她就是做不到!
当然,她也知夫妻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但至少现在真的无法,她需要一个时间缓冲。三年应该可以了吧……
甄柔摇了摇头,她仍然不知道。
但是关于阿姐在长安的遭遇,她知道暂时无法告知姜媪她们,她不愿意那样好的阿姐,被人得知为妾。
唯一能相告的就是宽慰姜媪她们的心。
甄柔看向对案而坐的两人,郑重道:“你们无需担心我曹家三少夫人的位置,即便没有夫君,君侯迟早也会承认我儿媳身份。”
第一百零五章 唤来
此言一出,犹如给了一颗定心丸。
姜媪和阿玉二人大喜过望。
只是姜媪深知甄柔报喜不报忧的性子,脸上的惊喜之色在下一瞬已有些牵强。
正如姜媪对甄柔的了解,甄柔也同样了解她的这位乳母。
见姜媪微变的神色,甄柔微微一笑,道:“姜媪,我并非为宽你心才如此说,而是我确是这样断定。”
一语先安姜媪的心,尔后掩下心中的几分不确定,甄柔将这几日的所思所量,让自己言辞肯定的道出。
“姜媪,你随我母亲陪嫁入甄府,应该知道我祖父与君侯的一段公案。君侯的出身本就广受诟病,说句大逆之言,可谓被天下之人不齿。后又因我祖父之故,得曹贼一称。”
见姜媪并未反对,甄柔继续说下去。
“长嫂曾告诉我,君侯乃重礼法之人。且不论真是如此,但可以肯定君侯在大是大非上,还是较重名声。你们看,曹家较薛家更势大,君侯至今却一直顾及大汉祖训,异姓不得称王,便可见一斑。”略微一顿,向二人点拨道:“我身为祖父嫡亲孙女,又有母亲一半的皇室血脉,如今代表甄家与他们曹家联姻,你们说可会淡化君侯身上的诟病?”
阿玉闻言心中一动,脱口而出:“婢明白娘子所言,君侯看重娘子身后的甄家,所以必会认可您为曹家妇。”
说罢,阿玉就是一叹,却松了一口气,“婢怎么才想起。”
不只阿玉才想起,她又何尝不是?
初来乍到,舟车劳顿下又连夜未眠。
这时,突然得知她与曹劲的婚事并未得到夫家认可,还有听郑玲珑一直强调曹郑的反对,不免忽略曹劲之所以强娶她的初衷,也敢私自做决定娶她之因。
一则,甄家历来的声望,尤其是甄祖父在天下士子心中地位。
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祖父已不再,曹郑要取掉“曹贼”之称,自然需要用到祖父的后人,而联姻便是最好的选择。
另一则,是曹劲有心徐州,想以最小代价拿下徐州,无疑需要借助甄家在徐州的声望,而成为甄家的女婿,继而再控制徐州,岂不是更名正言顺。
其实这些都是以前与曹劲过招时,已然清楚的事实。
只是不敢确定曹劲对徐州的心到底有多深。
但自出嫁以来,在小沛县令府那一次,曹劲即使正面对薛邓十万联军包围,仍挂着徐州的地势图,此乃其一。另外,则是半月前她与曹劲交涉那一次,曹劲告诉她,他拿下徐州之时,就是曹郑认可她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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