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我的心不禁泛起一阵阵寒意。有多少次是我不知道的,他自己躲在房间里等待病魔过去?如果没有这次的意外,我不知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感到不舒服为什麽不告诉我?”我冰冷的语气让他的身子一僵,踏著厚厚的长毛地毯慢慢地挪到我对面坐下。
那张脸上的笑容有些颤抖,但依然是笑著:“不过是个意外,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麽的就……”
“‘欲知後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是吗?你要说的‘後事’就是这样的?”我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说,凶狠的目光瞪得他有些畏缩。
他明明已经读懂了我的意思,仍死硬地不肯松口:“人家之前是真的不知道嘛,一出你的门口就觉得天旋地转,浑身火热难当,又如万虫噬心,奇痛无比,我当下暗叫一声‘不妙!’,正要使出……”
“‘穆氏综合症是典型的慢性病症,一般很少急性发作。发作前一定会有十几分锺到半个小时有异常感觉,所以患者也往往能及时用药,因此虽然病发时来势凶猛,但并不是无法避免的。’”我背书般地将从赵医生处打听来的话原原本本说给他听,看著他的脸色越发僵硬。“而正身患此病的杜逡语先生似乎打算改行当武侠家,那就恕在下无法奉陪了。”
我无表情地看他一眼,起身往门口走。这个混蛋!他永远不会知道,当听到赵医生最後那句“逡语只是被耽搁了太久,错过了及时服药”时,我才真正是天旋地转,火热难当,万虫噬心,奇痛无比!
看到你这样,我痛得要疯了!
忽然衣角被扯住了,死死地,拉住了我向前的脚步。
“对不起……”一句小小声的道歉响起,不必回头,也可以想见他不安的表情。
我叹了口气:“逡语,你在把我当傻瓜吗?”
“不是!不是!”他急急地辩解,从背後搂住我,不住收紧的双臂要把我嵌进他的身体里。“我只是……很怕!太害怕了,非,从我们回来我就很怕!很怕……怕到只有我一个人时就会不由自主地发抖……”滚热的液体印落在後背的衣服上,贴著皮肤,烫进心里。
“怕……什麽?”
“怕这个病,怕你又不得不因为它而离开,怕我睡著了就再也醒不过来,怕不知什麽时候我就再看不见你,看不见父亲母亲大哥二哥小葭……甚至怕这个会害怕的自己。我以前总是觉得死了就死了吧,活著这麽辛苦,大家又都因为我不快乐,我死了对大家也许都是个解脱。但是,我现在知道怕了,我怕死,非……我不想死……不想啊……”
我转身抱住那个已经颤抖得站不住的身体,字字句句敲在心上,比起他病发更要痛彻心扉。
我也怕啊,逡语!
“我现在还能这样抱著你,看著你,感觉到你,还能和你一起散步,给你讲故事,可是你知道吗?慢慢的我就什麽也不能做了。非,你不害怕吗?要面对一个活死人,你也会怕吧?你也会想要离开吧?你会扔下我走掉的,一定会的!”他说到最後,精神已经恍惚了,比起说给我听,更像是梦呓般的喃喃自语。“我想过病发的话就离开你,可是我做不到啊。我不要你走……不要丢下我……那件事不是我做的,不是……你要相信我……非……”他似乎又把我赶他走当天的情形和现在混淆了,泪流不尽的眼中尽是迷离。
“不会的,不会的,我哪里也不去……”我歉疚到极点,却只能说些言不及义的安慰话。
我们就这样依偎著,各说各话。终於我烦躁地推开他一点,扶著他的肩膀死劲摇晃,他不能这样颓废,会这样沮丧的人根本就不是杜逡语!“我不会走的!不会!杜逡语,你听到没有?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谁赶也不走!你给我振作一点!死有什麽可怕?大不了我陪你一起!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我们永远会在一起!”
大声地对他吼完就後悔了,他现在根本经不起被我愤怒地晃得东摇西摆,只在我吼出最後一句话时,迷糊地露出了个这几天以来最迷人的微笑:“真的吗?”便晕倒在我怀里。
“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都很不稳定,哪怕是一点小小的刺激都经受不起。我以为这个你已经了解了。”赵医生的语气和眼神都十分责备,我内疚地低著头听训,一句话也不敢说。
旁边有个声音轻咳了一声:“我想,曹先生也不是故意要这样的。”
当然!我感激地看了一眼破天荒会为我说好话的总管先生,心下更是不好受。
“就是不是故意的才要当心!”赵医生半点都不放松,“老师马上要回来了,他和杜家把逡语交给我,万一有个闪失让我怎麽跟他们交代?”
被点名的“闪失”很自觉地又把头低了低,连气也不敢出。
“唉。”不客气的医生夸张地重叹一声,交代了旁边的护士几句,不再理我,示意总管出门密谈。
我被扔在床旁,和昨天同样的位置。看著又躺在床上的逡语,胸中的愧疚充盈著各处,快要窒息了。
“非。”他慢慢地睁开眼睛,我赶紧走过去。
“怎麽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他轻轻地摇著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好,不要担心。”
“傻瓜!”我捏捏他的鼻尖,“有我在此,你还敢不好?快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他乖乖地闭上眼睛,嘴角挂起一丝安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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