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打了电话,温让有多久没露出这样表情了?这份小心翼翼的希望扎痛了他的眼,心酸之极。
“温让,这里太吵了,咱们去楼上休息室说。”裴四狠吸一口烟,把住温让的肩膀往吧台外走:“蒋齐说,那人当年去了南城。”
“南城?”
先惊讶的倒是沈既拾,他说:“南城就是我家隔壁的市。”
温让回头看他,在口中喃喃着“南城”这两个字,直到几人上楼梯,进了裴四的休息室,噪音都被隔绝在外,温让克制住情绪,向蒋齐认真鞠了一躬,道:“谢谢,蒋哥。”
蒋齐笑笑,靠在身后的办公桌上,摆了摆夹烟的手。
“南城”占据着温让此时全部的思考,他急促的呼吸两下,调整自己的状态,继续问蒋齐:“所以,是找到当年拐卖温良的那个人了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蒋齐身上。
“温让,”蒋齐眯起眼睛,深邃的眉目在顶灯垂直的烘托下隐匿于黑暗中,他往手边的烟灰缸上磕磕烟灰,缓慢的说:“人口这个行当,不是一个人能端起整个链条的。”
“盯货,取货,走货,中间每一环的利益输送,都可以跨越你一辈子也联想不到的渠道。”
“被拐走,被卖给中介,中介再把小孩儿转卖出去,命好的被卖给别家当孩子养,命不好的……天桥底下扎堆要饭的残废,你见过吧?‘童子脑’这种菜,你听过吧?国内外靠幼童和未成年mài_yín的组织,你知道么?”
“蒋齐!”
裴四呵断蒋齐的话,皱着眉头看向温让,温让的五指像五条苍白扭曲的枯枝,狠狠攥在沈既拾的小臂上,整个人似乎摇摇欲坠。
“这潭水太深也太脏,里面漂浮的都是人骨,我没法跟你说更多的东西。我能帮你查到的,只有你弟弟丢掉的那个时间段,有三个孩子从咱们省运了出去,死了一个,剩下一男一女,男孩儿被卖到了南城。”
裴四猛的扭过头,瞪圆了眼睛:“死了一个?!”
这一点蒋齐没对他说过。
裴四连忙看向温让,清晰的看见温让的瞳孔骤缩。
蒋齐把烟屁股摁进烟灰缸,掸掸整洁的衣袖。
“你只能知道这么多。”
怎么从裴四店里离开,又是怎么坐上车跟沈既拾回家,温让已经不能回忆了,等他恍然从梦里惊醒一般回过神儿来,车子已经驶到小区楼下,车厢内放着舒缓轻柔的音乐,沈既拾坐在自己身边,释放着温暖的力量。
“沈既拾……”
温让开口呼喊,才发觉嗓子竟然干涸到紧涩的地步,他轻咳两声润润嗓子,低头点上一根烟。
“我要去南城。”
沈既拾把车稳稳刹进停车位,熄火,音乐也随之戛止。烟火大会早已结束,世界被厚雪包裹,稀释了所有噪音,一派安谧祥和。窗外的黑夜并不纯粹,车灯打出去的两道黄光射在一块隆起的小雪丘上,与路灯交织融合在一处。
车厢顶灯没有打开,身处黝黯中,显得前方格外明亮。
沈既拾握住温让的手,放在掌中为他搓暖活血,问:“打算什么时候去?”
“你问我么?”温让反扣住沈既拾的手,声音像羽毛,在缭绕的烟气中缥缥缈缈:“我恨不得现在就过去。”
何止是现在呢。
当听到裴四在电话里对自己那样说的时候,在奔赴“寻找”的时候,在蒋齐对自己说那些可怕的话的时候,他便已经恨不得自己立马就去到南城,去寻找终于有了一点儿线索的温良。
好像“南城”这两个字就代表温良已经被找到了,就代表温良还活着,就代表自己在踏上南城土地的那一刻,立时就能从南城上百万的人口之中一眼觅到温良,将他抱在怀里,对他说哥哥错了,哥哥终于找到你了。
“可是不行。”
温让张开胳膊,抱住沈既拾的肩膀,将脸埋进他温暖的肩窝,声音闷闷的。
“我不能再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了。我也愿意在身上挂着寻人启事,绕着南城走遍大街小巷、我也愿意把温良的照片印在小旗子上,骑着摩托车一路赶去南城、我也愿意在南城的火车站汽车站天桥上跪一天,求好心人告诉我有没有在十七年前见过一个肚皮有胎记的小男孩儿……我都愿意做。”
“可是好不容易有了目的地,万一打草惊蛇怎么办?”
“万一人家再把我的温良藏起来,怎么办?”
“万一……”
万一死掉的那个男孩儿就是温良,怎么办。
温让说不下去,他的喉头生疼,也许是喝了风,也许是压抑了一晚的难过终于冲破心脏溢出喉咙,他逼自己不去设想这个最可怕的可能,不去想蒋齐口中冷漠吐露的“残废”、“童子脑”、“幼童mài_yín”……嘴唇紧咬到浑身发抖,大颗大颗的眼泪洇进沈既拾的大衣,无数次梦里出现的画面再度放映在脑海,已经被时间冲刷到模糊的、小温良最后那声无助的“哥哥”,就像一根粗硕的钢针,直直捅破他的太阳穴,几乎要扎穿脑仁儿,穿透喉咙,把五脏六腑也一并挑出体外,温让恨不得让时光迅速倒退,返回十七年前那个大雨的傍晚,掐死那个愚蠢到了极点的自己。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让我的温良遭遇这些可怕的事情,他做错什么了?
错的明明是我啊。
温让用尽浑身力气揪住沈既拾的衣服,无声的呜咽着,几乎要崩溃了。
沈既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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