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以为,他们即将要讨论的不是他们自己的身体,而是女人的躯体。整个谈话过程中,这位中年男子都极力避免提及“性”这个字,事实上,即使他没有刻意避免,这个字也根本不会被提及,因为他所告诉叶籍的也不过就是“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这意味着你长大了”、“每个男人都会经历这种事,这很正常”。
夏棠爸爸的态度让叶籍困惑,但很快他就发现,原来这种态度非夏爸独有,几乎所有大人在谈论到“性”时其态度都与这位中年男子如出一辙,叶籍都要怀疑难道想法有问题的是他自己?他始终无法理解大人们的思维,尤其是当他后来知道,性行为是生育的必要步骤时,他越发觉得自己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这样一件对人类繁衍至关重要的事,人们提到它时会那样窘迫尴尬?
其实直到七年后的今天,他依然对此困惑不解。
事实上,让他困惑的事不只这一件,随着年龄的增长,接触到的人事物越来越多后,他的困惑与日俱增,他最终发现,他根本不懂这个世界,或者说,他不懂人类的世界。
叶籍站在黑暗中,看着窗外的月光,他想起余华写的《在细雨中呼喊》。他在十六岁时读了这本书。书中的主角在十四岁时有了和当年十四岁的叶籍同样的遭遇——突然觉醒的原始yù_wàng。但他的境遇比叶籍更悲惨。虽然两人同样性知识贫乏,但至少叶籍坦然地面对了自己的yù_wàng,而那位可怜的少年没有这样的好运,他一边在夜晚一次又一次地独自重复获取那令人颤抖的快感,一边又在天亮后对自身的肮脏感到愤恨和厌恶。
当夏棠抱着他,用沙哑悲伤的声音说“我害怕”的那一刻,叶籍突然和书中的那位少年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所有在黑夜里获得的快乐,都会在白昼来临后,变成令人痛苦的折磨。
那些日子里我的心灵饱尝动荡,我时常明显地感到自己被撕成了两半,我的两个部分如同一对敌人一样怒目相视。——《在细雨中呼喊》
第62章 第 62 章
七月十四。
叶籍回学校考试。
中午和夏棠、叶妈吃饭,叶妈一出手就是大手笔,点了一大桌菜,把两人当饿死鬼一样猛塞。
夏棠整顿饭都神情闪躲,不敢看叶妈,不敢看叶籍。
叶籍知道他在想什么——强烈的道德感在鞭打他,他对叶妈以及自己的家人心怀愧疚,因为他在做一件违背道德、会令他们难过悲伤的事。同时,他更对叶籍愧疚,因为他做着那样的事,却又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仿佛在玩弄感情。
他需要时间想清楚,叶籍对自己说,不要强迫他。
吃饭时,叶妈问夏棠是否和叶籍一齐去看爷爷,夏棠犹豫很久,最后还是答应了,他之前和叶籍说过他会一齐去,他一向言而有信,即使现在两人关系尴尬,他也不想出尔反尔。
吃完饭,叶籍回学校和研究项目的负责人见了一面,他坦诚告知对方自己还在考虑,负责人说,他可以先向大学递交申请,如果他最终决定退出,在八月二十五号前通知大学即可,只不过报名时缴交的那二十美金留位费不能退回。
叶籍回家着手准备材料、填写报名表。
他回到家时家里空无一人,夏棠已经回自己家。
叶籍觉得有点寂寞。准备好材料后他继续写论文,写一会儿,看一眼手机,手机静成一塘死水,夏棠连个标点符号都没发过来。
叶籍寂寞地写论文,寂寞地打扫屋子,最后寂寞地一个人趴到床上去,十分钟后他被寂寞打败,爬起来拿手机給夏棠发信息,他想了半天,不知道该和夏棠说什么好,最后只是发条信息提醒夏棠明天出发时间。
夏棠回:嗯,我记得,晚安。
叶籍:晚安。
夏棠没有再回覆。叶籍翻了个身,眼望天花板,他想起伊底帕斯王,那个可怜的家伙还没出生就有人预言他將弑父娶母,伊底帕斯的父亲为防预言成真,在伊底帕斯出后就立刻将他抛弃。然而,伊底帕斯一生四处漂泊,兜兜转转之后,终究没有跳脱命运——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杀了自己父亲,娶了自己的母亲。
叶籍想着这个故事,又想到自己和夏棠,他感到自己像个预言家,他已经看见了自己的结局,然而他无法停止命运的齿轮,他眼看齿轮滚下山坡,跌入深渊,摔得粉身碎骨,他只能垂手旁观。
无论他做什么,他和夏棠之间又发生过什么,结局都不会改变,终有一天,夏棠会离开他。
他已经知道这个结局了。
他已经知道了。
***
七月十五,下午四点。
一下飞机,叶妈便接到电话,从她言辞判断,对方应该是叶籍的爸爸叶锦文。
他们在机场出口搭上的士,叶妈坐在副驾驶位,夏棠和叶籍坐在后面。
叶妈说:“儿子,跟你说件事。”
叶籍嗯一声。
叶妈道:“你爸爸的老婆在医院喂老爷子吃饭,你爸说,她一直不喜欢你爸和我们联系,如果我们现在过去,会遇到她,她见到我们会不高兴。你爸的意思是,反正我们还没吃饭,不如现在先去吃,等她太太离开医院后,我们再过去。”她说话时,眼睛看着遮阳板上的小镜子,镜子照出叶籍的脸,她从镜子里看叶籍。
叶籍猜想,她担心这番话会让他不高兴,一旦叶籍露出任何不愉快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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