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扇青铜门,余下的话却也不必说了。
段须眉面无表情道:“十个你站在这里,我也能一刀劈开。”
卫飞卿牵了牵嘴角:“我信。”
这话他倒没说谎。他见过段须眉拔刀,知道他的刀或许劈不了柴,但一定能将这世间任意一人的脖子一刀两断。
提刀前行了两步,段须眉忽道:“至刚者至柔。”
卫飞卿挑眉看他。
“天下间最锋利的刀也斩不断流水,最厉害的功法也切不开轻风。然而滴水却可以穿石,天上落下的雨雪,也可以渗落到地底谁也深入不到的地方去。”
他仿佛轻轻叹息了一声:“抽刀断水水更流。”
他在叹息声中飘了起来。
卫飞卿见过他很多次出手。他出手或快或直或凌厉,甚至只凭浑身杀意便能震慑旁人,若要卫飞卿用一个字形容他眼中的段须眉的武功,他会用一个“准”字。因为太准,是以并不花哨,也不好看。
然而他这一飘却十分花哨,不但好看,还很柔,柔情万种。
他手中的铁锈刀仿佛之间化作了清风,化作了流水,轻轻柔柔拂过青铜门,拂过这一段地道之中的每一处,如雨雪无声无息渗入其中。
然后卫飞卿就见到地道之中的岩壁飞了起来。那两扇青铜门依然完好无损,青铜门以外的地道顶端与岩壁在锈刀拂过之时碎裂成千万块,就那样飘散在空中。
仿佛将天捅一个窟窿般曼妙。
那样柔情的、浪漫的、壮观的景象,卫飞卿却被当中威压一瞬间压迫到七窍见血,在他感到心肝脾肾都即将炸裂的前一刻被那祸首再次提在了手中,轻飘飘飞过青铜门一旁的岩石雨,飞入青铜门之中。
卫飞卿被丢在了地上,他一落地便双手紧紧抓着胸口剧烈咳嗽,直要把肺腑都咳出来,咳得嘴角鲜血淋漓,咳得一双眼充血得几乎要炸裂,好半晌终于感到重又能呼吸,他抬手颤巍巍指着那罪魁祸首:“你他娘的……不应该身受重伤毫无气力任人宰割么?”
方才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此时却又施展出如此神妙的刀法,难道他当真是个怪物?
段须眉淡淡道:“我还没死。”
还没死,所以既能杀人,还能起舞,更可断墙。
卫飞卿满腔怒火,忽然就在这句话里消散了去。不但不怒,甚还有些不是滋味,有些怜惜看他一眼:“小怪物。”说完他站起身,转过了头。
……然后他忽然有些沮丧,有些恼怒。
他好端端一个天下首富的儿子,自幼见多识广,从来自信从容,也不知具体从哪一刻开始,最近时时都活在“真他娘的又长见识了”的毫无见地的惊奇之中。
好生丢人。
可当真……好生惊奇。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偌大的地宫。不是地穴,是地宫。地宫之中,雕栏玉砌,亭台楼阁,满目辉煌,与青铜门外自成两个世界。
人迹罕至的山川之中,出现宝藏并不令人惊奇,出现迷阵亦不让人惊奇,甚至出现那可埋葬千万人的牢笼也让人尚能接受,至少那些都是人为能够促成。然而这座宝藏本身呢?这座宝藏它不是金银,不是玉矿,它是一座巍峨宽广不下于皇宫、奇诡壮阔更有胜之的地下宫殿。它绝不是百来个人花数十天、或者数年就能建成的。
这当真、令人惊奇。
卫飞卿吞了一口口水,耳听身边那人倒吸一口气,显然被惊到的不止他一人。
此时两人所站立的位置乃是地宫最高处,此间一切都完整展现在二人眼前。这地宫也并非如寻常建筑那般平地起楼,而是依照山势一层层往下,每一座楼依托在山体之上,蜿蜒出一整片雄浑又奇特的宫殿出来。但它又不似宝塔,塔楼层叠都在一处,而这地宫却只因特殊的地势这才营造出重叠的繁复的空中奇景。
此间一共有九座宫殿,让某一个词几乎就要从两人喉咙口一跃而出。
往前踱得两步,卫飞卿忽道:“我适才说的话,实则只说到一半。”
段须眉不言,但明显在听。
卫飞卿道:“我由卫尽倾联想到了长生殿与卫雪卿之间的干系,虽说十分肯定这一猜测,但对于卫尽倾与贺兰春之间种种恩怨,我细思却又觉出种种不妥。”他回头向段须眉问道,“你可知卫尽倾死于何时?”
他问这问题不过出于习惯与身边人搭个话,并不真的指望段须眉能回答,却不料那人颔首道:“我知道。”
卫飞卿不由瞪大了眼睛:“你怎会知晓?”
这倒不怪他惊奇,实是段须眉这人看上去一副万事不挂心的模样,卫尽倾固然在数十年前名噪一时,但无论从哪一方面看也不该是段须眉关注的对象,更别说他生于何年,死于何处。
段须眉淡淡道:“只因那一天还有另一人与他一同陨落。”
卫飞卿心下便隐隐有些了解了:“武圣段芳踪。”他自望岳楼说书人万老先生处熟知江湖轶事,早在段须眉拔出他的铁锈刀之时,他心里已隐隐联想到那位曾经不可一世的武圣。
二十多年前,准确的说是二十一年前,武霸天下的段芳踪被中原数大高手围攻,重创之下最终被逼得跳下万丈深渊,死无全尸。却很少有人知,竹君卫尽倾,同样死于那一天。
卫飞卿续又问道:“那你又知不知道贺兰春失踪于哪一年?”
见段须眉复又点头,卫飞卿这回倒不诧异了。毕竟段须眉如当真与段芳踪有所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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