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琰眉峰一挑,竟有些孩子气了:“你叫我什么?”
梅长苏忍不住低眉笑了,他突然想起景琰刚刚封王建府的时候,他成日里净往那靖王府里跑,猴儿似的窜进去,偏偏一看见萧景琰便摆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参见靖王殿下!”
往往是萧景琰深吸一口气一脸被恶心到的样子直接揍他一拳然后两个人滚做一团一身的泥土草叶为结束。
如今倒不会了。
梅长苏便笑着改了口:“景琰。”
萧景琰这才眉眼稍霁:“给你带来个东西,我藏了它许久,想着总是要物归原主的。”他把盒子掀开:“原本留着它是我的私心,若是想念……”他垂眼看着那盒子中的物什露出一分夹杂着怀念的笑意,却硬生生止住了话头,不愿意再多流露半点伤怀,于是便抬头笑着看向梅长苏:“现在你回来了,就还你吧。”
是那柄弓。
朱红大漆,上刻赤焰云纹。
萧景琰见过林殊拉开这柄弓时候的模样,那个时候北燕来犯,林殊正随着林帅驻守北境,当时战事危及,祈王受命,前往北境监军,也把他给捎上了。
他们到时,赤焰军与北燕军队正激战正酣。萧景琰随着祁王一同登上城楼,那个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林殊。
分分明明眼前千军万马,可他一眼,就看到了林殊。
少年将军意气风发,胯下一匹枣红骏马,银甲披身长枪在手如凛凛战神。他霍然间勒马回身望向城池,若萧景琰没看错,他当是冲着他,笑了一笑。
骄纵而意气飞扬。
赤焰军的少帅将那长枪猛地刺入一敌军身躯,过大的力道使得他长枪直接穿过那人身体钉入泥土里。而下一刻他朱红铁弓在手,拈弓搭箭携凛凛风雷声。
彼方阵营大乱,鸣金几响狼狈而去,赤焰乘胜逐敌三十里,便得了一年有余的安稳边疆。
梅长苏将那铁弓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不落灰尘不着铁锈,仿佛不是在那架子上头躺了十几年,而是依旧被哪个将军拿在手里头,沙场峥嵘里来去的。唯独弓内刻着的那个殊字,磨损的几乎难以辨认。
也不知在萧景琰的指尖下被摩挲了多少回。
梅长苏的指尖就贴在那个殊字上头,浅浅的刻痕仿佛携带着这十三年来萧景琰的体温,将这杀人之物上的戾气一点点磨平,最后只剩下一个岁月隽永,又或者思念成灾。
昔日林府被连根拔起,萧景琰回来的时候那座煊赫帅府竟已蔓草从生。偌大一个府邸空空荡荡,诸项物什全被查抄了个**净。萧景琰是在一处草丛里发现柄弓的,约莫是查抄之人遗漏,落在了那里。
自此十三年,这弓再无旁人碰过。
梅长苏一手握着弓身一手拨弄着弓弦:“这弓你留着吧,它跟了你十三年,竟比跟着我的时间还要长久。”他让自己微笑着:“我也用不着它了。”
萧景琰又何尝不明白他未说出口的话。
他绕到梅长苏身后,双臂环过他,双手直接覆在了梅长苏的双手之上。这一下他们的距离就离得太近了,萧景琰的一呼一吸全数拂过梅长苏的耳廓,身躯之间几乎不留什么缝隙。这个太过亲密的姿势原本对他二人来说也从未在意过,只不过当年环在后头的,是林殊罢了。
三石铁弓,非常人能拉开。林殊从军早,自然比那个还在祁王身边读圣贤书的萧景琰力道更大些。那水牛拿了林家小殊的铁弓玩耍,费尽力气也没能拉开多少。林殊站在一旁教他如何使力,最后索性从背后环住了他。
萧景琰自然不高兴,男子汉大丈夫的,怎么拉一张弓还要人如此相帮。
林家小殊就贴着他耳边笑,他说水牛你可别犟,我知道你傲气,可替你扶弓的可是我,又有什么好在意。
如今萧景琰也贴在他耳边,轻声言道:“我替你扶着。”
气息滑过梅长苏的脸颊,如同过往十三年每一次回忆时当有的温度,那种曾攀附于每一次打闹又或者拥抱时候的温度,一点一点填满十三年的空隙。
弓如满月,一时也不知唤回谁更悠远的记忆,参杂着所有的年少轻狂与灼灼丹心,恍惚间便都以为那么多年下来,什么都没有变过。
谁不羡慕当年金陵城中的那两个少年。
……忘记交代梅长苏事情而折回头的蔺晨觉得眼睛有点瞎。
“哎我说你们……”蔺晨看着那两个迅速分开的人无话可说,什么叫欲盖弥彰啊这一个两个都一脸被捉奸的表情是怎么着?哎梅长苏你脸皮这么厚的人你脸红什么啊?
噫吁嚱。
因为骤然放松的力道,弓弦在半空中震颤着发出巨大声响,惊的远处的寒鸦扑棱棱的飞起了一片。而彼时秋风乍起,松涛阵阵好似天籁,庭中三人衣袂具扬,梅长苏忍不住大笑出声来,一时三人皆是大笑,且不论什么朝堂江湖,凭生快意。
后来梅长苏到底是把弓收了,挂在了他的书房里头,萧景琰看着他挂上去的,脸上一般是欣喜,一半是舍不得。
皇帝陛下说了,他本是舍不得的,可既然梅长苏给他留了别的物什,他就也不好太过小气。
那是梅长苏出征之前,把赤焰军的手环留给了他的。那手环原本被梅长苏交给蔺晨保管,其意无非是不想看那赤诚之物受京城阴诡变幻半点污糟,后来蔺晨如入京带上了,却不想还没在梅长苏那里多留几日,北燕军队已然压境。
那个时候萧景琰尚且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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