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他甚至都没有和对方好好说上一句话。
可临死之前,他却仿佛有千言万语想对这个素不相识的少年说。
他嘴里含着血,面上却仍笑道:“多谢你出手挡下那一斧。”
郭暖律挑眉道:“我碰巧路过罢了。”
沈挽真又道:“那就多谢你骂黄首阳那些话。”
郭暖律有些别扭地绷紧了身体,磨磨蹭蹭道:“我骂他是为了自己痛快。”
沈挽真只是微笑着看了看他,仿佛看穿了什么似的。
但他的话还没完,他还有最后一句话要说。
多谢你让这里站着的小人恶徒们知道,这世间总还是有热血心肠的人在的。
可这句话他却没有机会说出来。
因为他只来得及又说了一句“多谢”,就永远地停止了呼吸。
这两个字也是他对郭暖律说的最后一句话。
沈挽真躺在郭暖律怀里的身体还是温热的,就和他身上的血一样热。
而郭暖律这个人通常都是冷的,但他现在似乎也很热。
不但血很热,连眼角也很热。
郭暖律被刘笑山等三人围住的时候,其实关若海也想上前。
他们这边的人一个个被杀,对方却一个个扑过来,这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可他看不下去,有个人更看不下去。
这个看不下去的人先找上了他。
关若海瞥了一眼前方的来人,嘴里忽然叹了一口气。
诗人叹气往往都是伤春悲秋,他叹气的时候往往都是要去算计人。
他叹完之后,才缓缓道:“听说你叫白少央?”
白少央笑道:“原来你听过我的名字。”
关若海叹道:“我这也是头一次听到你的名字。”
这少年的名头实在是一点也不响亮,可他手中的刀光却很亮。
白少央笑道:“要死在无名小卒手下,想必你会不服气。”
关若海叹道:“要我去杀一个无名小卒,我倒觉得有点晦气。若是像沈挽真那样有点名头的人,才值得我去一杀。”
白少央冷笑道:“你好像很得意?。”
关若海叹道:“我也没什么好得意的,刺他背后一枪的不是我,而是这‘仁义’二字。他若不仁不义,早将我和严星海杀了,何苦受这样的罪?杀死柏望峰的也不是黄首阳,而是“信义”二字,他若不轻信黄首阳,就不会把后背交给这老东西,让他一斧子砍在脊椎上了。”
讽刺的是柏望峰之前还说过许多新芽儿是死在轻信上的,可新芽儿还未死,他这样的老人却先死在轻信上了。
白少央只冷笑道:“这么说你们是最清白不过的了?”
关若海叹道:“这是自然,我们清白得简直像是一朵莲花……”
他的话未说完,手中一杆丈八盘蛇枪已向白少央扎去。
可惜他的枪还没抵到白少央的面前,白少央的人已经飞了。
他简直像是被这一股子枪风给吹跑的。
可他的人吹到了半空之中,又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他落地的时候,正好用双脚在那把枪伤踩了两下。
这两下踩下来,就好像两块巨石打在了这把枪上。
枪杆一沉,白少央竟往上一走,低腰俯手便是一刀。
关若海往后一个大仰躲过这刀,右手舍枪,逼得白少央往下一坠。
趁对方还未完全坠地,他竟一摆袖,一翻掌,竟翻出一把明如虹光的匕首,如电掣雷闪一般削向白少央。
白少央用刀再那匕首上轻轻一点,那匕首虽无裂痕,但却只能往下,不能向前。
而他的人却借着这力道在空中翻起一个回旋,轻轻巧巧地落到了关若海的背后。
然后他头也不回,眉也不动,只一抬手便将霞引刀往后面一递。
他这一递刀,就直接递进了关若海的后背。
刀入肉两寸,骨裂脏碎,经切脉断。
关若海惨叫、吐血,如漏了的沙袋一般摇晃了半天才倒下。
他发出惨叫之前,自然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真会死在这无名小卒手下。
白少央这才幽幽回头,仔细看着倒下的关若海。
他杀人之后,嘴唇竟变得又薄又红,红得像是被什么人咬过一样。
他那张白净清秀得如女孩儿一样的面上,也好像蒙了一层鬼魅般的阴气,任天上日光璨璨,驱不走这上面的森冷之意。
关若海仿佛死不瞑目,一双眼睛睁得老大,不知是在瞪着老天,还是在瞪着白少央。
白少央只冷笑道:“其实我第一刀就能在你身上划个口子,可我偏偏在第二刀才杀你,你理应对我感恩戴德才对,还瞪我做什么?”
他第一刀留有余地,只是为了在第二刀刺关若海的后背。
他刺这人的后背,只因为他也是这么偷袭沈挽真的。
严星海眼见关若海倒地身亡,悲愤得一颗心碎成八瓣,再被揉碎成千段。
四海将中他只和关若海关系最好,就连死了的张恨海也插不进他们的情谊。
他只想现在就掠到白少央身边,然后一棒子将这少年的脑袋打出花花绿绿的浆液来。
可他的杀势却被一人所阻,一脚所拦。
人是陆羡之,脚自然也是他的。
他只一脚立地,对方便不敢再往前一步。
严星海眼见仇人在此,双目血气上涌,断然一声怒吼道:“我先了结了你这小贼,再去打杀那厮!”
怒气加成之下,他挥舞起一根蒺藜棒来竟比往日更凶煞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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