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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暗的夜幕下,贺九山和刘半城由抚近门步入古老的小街,走在满清一条街的中央,那高耸在宽阔平坦的马路两旁的楼房,一座座楼房重檐翘角,每层檐下都是漆栋画染,那一幅幅精美的图案,五彩斑斓,门前那一对金字黑匾,古色古香;楼顶和每层楼檐上的彩灯交相辉映,热闹繁华至极。
只是临近午夜,长街上少了许多人,远处听见时隐时现单调的犬吠,在悠长的巷口街道曲折往返地回荡。
但对贺九山来说这些都那么无关紧要,景物也好,熙熙攘攘的人流也好;他要的,就是和这个人在一起,能感觉到,触摸到,这样的大雪夜里,心脏也是滚烫热乎的。
一家杂铺店还亮着灯,贺九山站在对面,刘半城拿着两只冰灯向他走过来,长裤裹着修长的双腿,腰间扎着腰带,雪花映着脸纯净发亮。
刘半城挡在风雪的灌入口,两手拢好贺九山风衣的立领将他裹得密不透风。
“冷吗?”
贺九山反抓住他的两只手,包在自己的掌心中,“刚喝了两斤白的,暖和透了。”
“可这儿还有一块地方是冷的,从四个月前到现在,都冻成铁了......”贺九山攥住刘半城的手指戳向他心窝口的位置,带着酒气的呼吸烧灼了两个人。
“这块地方,你打算怎么捂热它?”
贺九山眼底的那片泛红和痛苦刺痛了刘半城的心,这四个月来贺九山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他会不了解吗?除了一封信,再无半点音讯,那是何等的抓心挠肝和绝望?
刘半城说,对不起,那是我当时尽所有能做到的。
贺九山审视刘半城半晌,欲言又止,如鲠在喉。
那天晚上,他们去了黑河放冰灯,看着五彩灯顺着河漂走,如海上的一叶扁舟沉入消失在城桥冗长漆黑的水道深处。
冰冷的空气被阻隔在了屋外,小平房里烧着炉子,煤炭烧得劈里啪啦滋滋细响,刘半城坐在炉火旁,手里一把火钳拨开烧尽的炭,再添入新的,室内一片暖意,温暖如春。
“在山西中条山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贺九山看着他手上的动作,闷声问道。
刘半城沉默了片刻,“新闻报道你肯定看到了,境外倒`卖军火集团和狼牙正面相遇,然后就发生了交火和追捕。但谁也没想到,那天黄河提前冰封,那伙狂徒包括狼牙所有队员全部被困在中条山。之前在和他们交火的时候,我们移动的电子设备被炸毁,接发不到外界的信号,上级派来的武警直升机和我们联系不到,黄河的冰块也在不断往上冲;直升机无法下降。总之六天后,狼牙完成任务,逮捕了那伙境外集团。”
中间的最危险的种种,他用‘总之六天后’五个字带过,淡淡的口吻把生死攸关的事衔接地像在陈述别人身上的事一样无关平常。
“我之所以没有联系你,是因为当时抓捕那伙境外犯罪集团后还挖出了他们在山西的活动巢穴,上级大队命令我们继续二次作战;这件案子后面牵涉的过于复杂,军方暂不允许消息流出和报道。狼牙必须对这些进行保密,那段期间甚至也不允许和家人接触,避免不必要的事端。”
贺九山嘴角颤动,“再怎么久的保密期,都不可能一个电话也打不过来......四个月,整整四个月,......”
“刘半城......”
贺九山突然站起来,眼神锋利笃定,“你受伤了是不是?”
“狼牙队员十三个,那伙人四十几个或许比新闻报道上的还多,他们卖军火的,枪支弹匣不比你们多?你受了伤,所以没想给我打电话,你怕我听出来!”
刘半城也站了起来,微微摆头,“你性子冲,我不想让你知道。”
正因为他深知贺九山的性格太急躁冲动,一旦知道他受伤肯定会按耐不住不管不顾地闯出学校,他不会允许贺九山做这样的事。所以他寄去了一封信,至少告诉贺九山,他没出事,让他放下心别一时冲动犯傻。
“在哪儿?伤在哪儿?”贺九山绕过火炉大步走过来,毫不留情地去拽他的衣服,解下腰带,动作急切又鲁莽。
刘半城向内折手蹬开贺九山抓他的腕,板正他面向自己,低沉有力的嗓音试图阻止他,“......贺九山!”
贺九山寸步不让,手指紧紧揪着刘半城的衣领,直射在他脸上的目光带着刀锋,重重呼吸起伏的胸口已经是克制不住的疯狂,从胸腔深处迸出一声嘶吼:“让我看!......”
“让我看!”
贺九山有多固执?那是谁都拦不住的硬脾气,他要看就是铁了心地不罢手,能跟你一直耗下去!
“......”
刘半城垂下眼帘,松开了贺九山的肩膀,默默地去解上衣的扣子,直到脱去最后一件短袖,然后他转过身,背对着贺九山。
在火炉里摇红的火光的跳动下,刘半城袒露在贺九山面前苍劲有力的上身朦胧着淡黄色的阴影,凸起的肩峰深沟强悍又精细,而在它上方的肩胛骨内侧缘却出现了一块蜿蜒褶皱的圆形疤痕,占据在光滑流畅的后背,那个圆疤不大,却很狰狞;那是中了枪后用刀割下皮肉剜进骨头从里面取出子弹才会有的疤痕。
那枚打穿进刘半城肩胛骨的子弹,足足在他身体里待了两天,取出子弹的时候他周边上的肉全部都溃烂坏死。
贺九山直直地盯着那个疤痕,仿佛看的不是一道伤疤,而是当时中枪时血淋林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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