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铉超和倪后瞻本来就没心学习,一听他这么说,赶紧将人将人半扶半驾地拉进来,范铉超给他端水喝,倪后瞻一连问:“怎么啦?出什么事了?是生祠那边吗?”
那监生摇摇头,好不容易吞下水,润润喉,连忙说:“不是生祠,是林司业!林司业辞官了!”
“啊!”范铉超和倪后瞻之前没听见半点风声,惊闻这样的消息,都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听说陆万龄和祝捷的折子批下来,林司业就把乞骸骨的折子上上去了,自从他拦着那两人不让建生祠,魏忠贤就记恨上了林司业,直接就批了。”
“林司业如今在哪?”范铉超问,“事情可还有回旋的余地?”
“折子都批下来了,听说林司业再过几日就要回山西老家了。”
那就是一点余地都没有了,范铉超恍恍惚惚,和倪后瞻两人面面相觑,最后叹息道:“不知道这国子监如今还有什么好能让人留下的了。”
倪后瞻笑道:“送完林司业,我就告假回家读书。哪儿不能读,非得留在国子监?反正我也没有指望着读出来就做官。了不起我一辈子不做官,做个富家翁也很好。”
范铉超点点头,“是啊,国子监里有几个是真指望这个几个名额的,都是来混日子的。等你走了,我也走,在家跟着陈先生念书也好过这儿,到时候我们俩想什么时候出去喝酒就什么时候去,想吃哪家酒馆的好菜就吃个够,省得每天在这儿吃食堂。”
倪后瞻打趣:“你吃什么不好吃?”
范铉超的吃货属性瞬间被戳穿,也不恼,嘻嘻笑过去了。
只是笑过去,范铉超心里还是不知所措。范铉超原本总觉得魏忠贤和他关系不大,远在天边。到了陆万龄、祝捷建生祠的时候,他虽然愤怒,却也无动于衷。
直到……林司业被逼走。
这么说似乎有些不太准确,是林司业自己主动乞骸骨离去的,但谁都知道,他是被逼走的。
“起初他们追杀共党,
我不是共党,我不说话;
接着他们追杀犹太人,
我不是犹太人,我不说话;
此后他们追杀工会成员,
我不是工会成员,我继续不说话;
再后来他们追杀天主教徒,
但我是新教教徒,我还是不说话;
最后,他们奔我而来,再也没有人站起来为我说话了。”
范铉超第一次读这首诗的时候,还只是唏嘘,唏嘘当时没有人站出来,独善其身的历史悲剧。但当他真的站在这样的历史选择的路口,发现自己也是一样的。
当魏忠贤在宫廷里作威作福时,他不知道;当魏忠贤开始卖官售爵时,他假装不知道;当魏忠贤开始建生祠时,他觉得与自己无关。当魏忠贤终于逼走了他的老师,范铉超惊坐而起,环顾四周,发现周围都已经是魏忠贤的走狗,已经少有同伴了。
是趁着魏忠贤还没来得及对他们这些不规矩的监生们动手之前离去,还是就此站起来为之一搏?
范铉超觉得,自己应该为之一搏的。但是,他虽然历史不好,却还是清清楚楚地记得,魏忠贤是被崇祯杀掉的。而现在离崇祯继位还有四年,范铉超不相信这四年里没有人试图扳倒过他,不信这四年里没有人站出来过。
可是他们都失败了。
那么,他能成功吗?
除了一个穿越的身份,他还有什么可以和魏忠贤拼的?
就算拼赢了,熬过了,轮到崇祯皇帝当位,后金打进来时,不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时间,范铉超对自己这些年努力读书,用工上进的勤奋产生了怀疑——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努力?
范铉超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中,他例行公事般给张氏请安。
张氏见到他魂不守舍的模样,担忧道:“超儿,你今天是怎么啦?可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歇两天再去国子监吧,好好休息一下。”
范铉超摇摇头,一时语塞,盯着张氏忧心忡忡的面容,许久才低低地说:“母亲,我不想读书了。”
张氏一愣,从没想过范铉超会这么说。他一向才思过人,又勤学刻苦,自从长大了懂事了一些,就从未见过他厌学的模样。
“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张氏小心地问,生怕儿子是受了什么刺激,自己说得太过又让他冲动。
范铉超便将国子监里建了生祠和林司业出走的事都一股脑都说了,最后,他丧气道:“我学什么都没有用,若是以后都要在魏忠贤这样的人手下做官,我还不如和后瞻一起,去做个闲散富家翁。”
张氏听到现在,已经是泪流满面,“我们家世世代代都是读书人,虽然不算是钟鸣鼎食之家,却也算是有名的宅书屋。你□□在乡里素有贤名,你祖父为官一方从无劣迹,你父亲在吏部虽然只是一任小官,却一心为国,战战兢兢和阉党斗争。没想到他们寄厚望与你,而你居然还未上场,就因为一时的打击——甚至还不是直接针对的你打击——就被吓破了胆,连与魏阉正面相抗的勇气都没有。我原以为你考了案首,日后对你仕途有利,可既然你是这样的胆小鬼,当初还不如让你目不识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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