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是人家,是一个修真所在。从窗中透出一点灯光,明月之下,照见匾上题著“今日方知是我”。李摘凡满心欢喜道:“原来是个修行所在,这是一个好的借宿之处。”他上前叩门,里边有人应声道:“来了。”
走出一个眉清目秀、须黑唇红的道童,开了门,将李摘凡迎进去。李摘凡道:“我乃是远方之人,迷失了道路,想投宿一宿,明朝早行,希望道兄不要拒绝。”
那道童道:“我只道是投胎回来的,原来是来投宿的。请坐,请坐。”
李摘凡听他说话蹊跷,便问道:“何人投胎回来?”
那道童道:“说来好笑。我有一个师父,号玉华真人,果正散仙,真是快活。因为游蓬莱岛,遇到了淡若仙姑,谈及男女世事,他便起了念头,道:‘我必要做一番女人,身历其境,看是如何滋味,再来修成正果也未晚。’遂出了元神去投胎。等到了那里,又转了念头,道:‘落了女身,有好些不便。’其念再转,於是投了男胎。然而那端yín_mó,却是不肯放过他,他便落在南院,做了个小官。後来索性被情迷却了本来,改了女妆,又为人做了妾。女人滋味,烦恼苦楚,都已经尝过了。计算已经在人间三十五年了,早晚想必来也。”
李摘凡听他句句说在自己身上来,骨悚毛酥,便问道:“他投胎到什麽地方?”
道童道:“福建闽县李知事家,名又仙,字摘凡。父亲任松江知事,解钱粮上京被劫,拘陷狱中。他卖身救父。其後娶他的是匡人龙。”
摘凡心中便有些转动,便问:“他若来时,是怎麽光景?”
道童道:“他若来时,自是不同。耸身登座,叱吒风雷,掉臂过关,怎麽会向关吏问路?”这一语,提明了李摘凡的觉性,大叫一声,道:“我来了。”
於是踊身登座,上了风火蒲团。只听得一声霹雳,雷火交加,金光开处,现出庆云瑞彩,贝叶金灯,璎珞垂丝,幢幡宝盖,仙女奏乐钧天,仙童执拂盈目,龙虎延驾,鸾凤飞舞。早有雷神电母,五方揭帝,四大天王,接引仙师,黄巾力士上前道:“真人难数已满,吉日良时,请登法驾。”
李摘凡翩然上座,早已羽化登仙了。
却说状元差人寻了两日,不见李摘凡的踪迹,十分挂念。匡人龙如有所失,泪痕从未一干。工部莫须有知道到京必无善状,服毒而死。圣旨下:“田产入官,妻子边戍。”大仇已经报了,匡鼎又与高小姐完亲,一家全美,只是丢不下李摘凡。
高尚书奏本呈了上去,圣旨下:“李又仙孝义可表,既然入了终南,就敕封他为孝义真人。就差状元赐旨,前往终南山宣旨,以报养育之恩。”合家欢喜。
匡人龙想要同往,高尚书曰:“老拙闲居,也一同前去。”蒋氏也去。如是,和匡鼎的媳妇一同去了。
匡人龙曰:“我想绕道福建,以拜访李家父母,也可稍微报答万一。”
匡鼎道:“是。”
於是到了沈小山家,问李家可曾有人来麽。沈小山道:“十四年前,李老爷亲自来寻。此时太老爷已经被流放,无处查问,他只得到吴老爷衙中询问一番。住了三月,流泪回去了。又在三年前,有一个会试的相公,到寒舍整整住了半载,寻访不著,大哭一场也走了。我问他,他乃是李公子的亲弟。留一路引在此,若是知道李摘凡在何方,不惜千金取赎。”
匡人龙道:“他如今已经前往终南山修行去了。高尚书与我儿奏本,圣上敕封他为孝义真人,如今我们特地前往闽访问他家,与他父母说个信。如有路引,绝妙,绝妙。”
沈小山道:“这个极好,他的家人想他,一似农夫望岁,可怜!替他说一声,也免他父母倚门盼望。”
匡人龙取了路引,别了沈小山,回去见状元,道以前事。大家又出了一回眼泪。次日登途,一路夫马接应,好兴头也。
来到闽县,寻著李家,门上通报了。李摘凡的弟弟李继纲出迎。献茶後,李继纲问:“老大人光临有何事?”
状元把前後之事说了一遍。
狂人龙听见了,举家号泣,哀声盈耳。状元道:“承蒙令兄的哭志教养之恩,如今我奉旨前往终南山,敕封令兄为孝义真人,找到他才回去。吾父不舍令兄,同尊翁与学生一起前往终南寻他,怎麽样?”
李继纲大喜,入见其父。李父已经知道了,整衣而出,以通家礼见了。与高尚书、匡人龙相会,谈及前事,皆都流泪。
一起收拾了行李同往。一路无话,约有两个月,才到了终南山,问李摘凡的消息,觅综寻迹,一连十数日,并无踪影。偶然见一二修行之士,问了,也不知晓。众人焦躁,走投无路,渐入深境,并无退心。忽见:
一天瑞彩光摇拽,五色祥云飞不彻。鹿鸣空内九回声,紫芝色秀千层叶。中间见出真人相,才子fēng_liú原自别。袖舞虹霓透汉霄,腰悬宝囊无生灭。终南山上号玉华,为情甘把凡胎谪。
李摘凡骑著鹿,半云半雾落下山来。下了鹿,他迎著众人道:“有劳列位,不远千里相访,足见深厚的情谊。”
众人看他,见他头戴云凌巾,身披鹤氅,fēng_liú儒雅,更胜当时,大家一齐向前迎接。李父抱之痛哭。
李摘凡对他弟弟曰:“母亲生了我,我却无法侍养,你孝侍多方,真是可敬可法。”对匡人龙说:“我乃是玉华仙子,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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