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
“城主”
余攸之紧握的指节微微泛白,嘴唇紧抿,待到哨兵退去,恨恨道:“王爷,来得可真快。”
身后挂着浅灰的帘子,三重,隐隐绰绰一个人影,“哐当”巨响是摔茶杯的声音,莫隽汝一剑劈下椅子一个角:“冲出去,打得他满地找牙!”
“不可”,余攸之折扇一挥,脸色吓得煞白,“王爷,您养伤的期限还没过——”
莫隽汝冷笑:“怕我损了军威是么?”
余攸之一震,冷汗簌簌,当日却不知是谁说过“不断上几根骨头不准抬进来”,莫隽汝不说,大家都心知肚明。
岂料莫隽汝眸子一转,忽然微微笑起来:“有什么法子拿来斟酌,另外派个可行的人去翰州调集三万镇国军来。”
“啪嗒“一声,镇国军的虎符抛在桌上:“我就不去凑什么热闹了,聊邬三十万骑兵与三万镇国军全交予你,剩下的七万,留守翰州,攸之有何高见?”
又是一震,他万想不到拿到兵权是那么容易的事,能以十万败六十万的镇国军,虽说有莫隽汝的谋略以及夏殒歌围城之功,没有以一当十的实力却也不能,如此说来,他再次掌握了六十万雄兵。
一瞬间欢喜得几乎晕眩,抬起头却变了颜色,迷惑而惊悚:“王爷,在下不敢——”
“本王命你去,你敢不去?”莫隽汝的笑容灿烂、锋利,细看有阴沉寒意,余攸之的折扇不自已滑落掌握,莫隽汝拍拍他的肩头,“去吧,余先生,用人不疑。”
余攸之恍惚有回生之感,强笑着捡起虎符,金色衣角拂过面颊,有刃的锐利,莫隽汝受了伤,可他站得很直,很挺拔,他还是那叱咤风云的龙骧将军。
杀伐决断,从容干脆,不怒而威!
余攸之感觉,他不同于孟舟,不同于莫佑彦。
他只能被领导,只能仰望,不能妄想着平视,妄想着凌驾。
翊都龙城,铅云低压,各色花儿却开得热闹,花影深处缓缓驶出一辆翠幄车,两匹雪白的马并骖,悠然打着响鼻,穿过车如流水马如龙的街头。
丝帛,玉器,青瓷,花灯,画卷,丝竹,笙箫,这些专属于艺术与富贵的符号,一一打上皇都奢靡华贵之气,在精致囚笼中笑得高傲而不屑。
唯有慕离袖间那只幽黑的匕首冷眼看着,在融融光泽下沉着最意味深长的讥诮。
红衣少年不语,阖眼,似乎沉醉于古琴那透绿的光泽,静如处子,全身息已全然是入定的状态。
“浮光,我们的人在哪里?”
“就在您身边,一花一木,一草一石”
“有无变动?”
“目前没有。”
慕离掀起一线帘子,瞧着形形□人来人往,不由感叹公子妙绝。
毕竟,谁都不会想到,一个全国通缉的人,就在刚刚“作案”之后,坐着舒适的马车,大摇大摆走进一切危险的源头。
再,猝然掐灭。
只是,这坚决,是太早,还是太晚?
反正不会是合适的时辰。
“阿离,我不会因私人恩怨放弃复国。”水盈盈眸子缓缓张开,声线无喜无悲。
真的,无喜无悲,无情无义?
翰州城楼那纵身一跃飞天而起则是为了什么?飞虎令调集天业镇十万虎师则是为了什么?甚至,一对妇孺便轻易困住了凤凰一飞冲天的梦想,轻易将他推往最锋利的刃又是因为什么?
八年戍边,八年风霜黄沙的洗礼,成就齐州浴火凤凰。
只是,回首,已是潇潇暮雨。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年年岁岁,他看着宫廷画师送来的画,母亲的美丽雍容染上华发如丝,姐姐的稚气笨拙转成少女的娇羞清丽。
不变的,是骨血相连的心。
十四岁那一年,端午,他没能等到期待中的画卷,只有一封印着红玺章的信——“母病危,速归。”
彼时,他已不是当年单纯的八岁孩子,对于一些叫做耳目、权术的东西,不是没有用过,甚至不是用得很少,只是,他没有把耳目伸向自己保护的深宫高墙。
他不愿意猜测,或许,当时已有预感,只怕那真相比谎言更会让人难过。
他在毓明宫见到了母亲,依然穿着华美的曳地长裙,锦茗依然穿着水绿衫子,只是,重逢的第一句话,不是嘘寒问暖,不是温馨的叙旧,只是一声厉呼:“快走——”
五百杀手顷刻将厢房团团围住,寒光凛冽,一团一团雪亮的花爆溅在空气中,窒息而绝望。弓如霹雳弦惊,流矢穿梭如雨,锋利的刀刃片片相连,叠加,雪浪层层排山倒海。
山雨欲来风满楼!
兵器破空赫赫风声,五万亲兵已包围毓明宫。
那一战,他失了天下,失了守护的一切。
骨骼和骨骼在对抗,利刃将空气切碎成片,毓明宫起了飓风,拉着他和亲人向着不同的方向远离,痛哭、惊呼、呼喊被吞没,空气是可怕的静、可怕的喧嚣,最后全然模糊开去。
“公子”,慕离提了带血的剑冲进来,低声道:“北门,四王爷的防守很松,城外备了快马。”
“走——”
花红柳绿萎顿一片,唯有那深夜母亲絮絮嘱托,姐妹裙上的鲜亮水绿,支撑着日益虚脱的身躯和灵魂——“殒儿,活下去”
“母后,姐姐,你们答应我,好好地,殒儿很快就回来,答应我——”
作者有话要说:介个非常抱歉文文下出现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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