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凈玉依恋地道,“只有你对我好。”
静湘只是温和地说道:“我们马上就要动身去长安了。你也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凈玉道:“师父,我要带樱桃一起去长安。”
“樱桃?”静湘不解。
凈玉打了一声唿哨,河滩的另一头便达达地跑来一匹四蹄矫健,体轻颀长的白蹄红马,一看便是千里良驹。
静湘见了这马,不由得拍掌赞叹了一声,道:“真是好马!”
“是童儿为我找来的,”凈玉不敢说是从玄衣众那里偷来,“叫做樱桃踏雪,传说是天下第一神驹。”
“我正在奇怪,你怎么能这么快便跟着我回到断月门。”静湘的话里带了一点责备,“原来是靠了这匹马。童儿也是,由着她如此乱来。”
凈玉嘟嘴拧着头抚摩着樱桃的脸,樱桃蹭着她的手,百般亲昵。
“静湘姐姐,”小枫躺在地下,“我现在就放机关鸟,通知郭子仪将军。”
“放吧。”静湘道,“等郭将军挂帅了,以我们几个,多少也可以助他一臂之力。有雪猫在敌阵,即使大唐有一倍兵力,也难有八分胜算。”
说道雪猫,她心里不禁又一阵惆怅。
事不宜迟,知语立即开始修拟文书。小枫从怀里拿出一只精巧的机关鸟,圆头尖喙,翅膀和毳羽都是用轻木制成,合铁固定。只见她用手拨弄了几下那机关鸟的翼下,那鸟便慢慢伸展了翅膀,开始缓缓拍翼。先是一下一下,然后越拍越快,跃跃欲飞。小枫取过知语拟好的文书,迅速绑在那鸟身上,紧接着举高鸟身,看准时机,乘风送出。
机关鸟借着风力,舒展翅膀,滑行了一段后盘旋两圈,终于向远处飞去。
静湘目送那鸟飞上青苍天空,又看看正在逗樱桃玩的凈玉,深深出了一口气,久久站立。
断月门已永寂水底,一望无际的河滩上,又是另一番物是人非。
若是十七年前,谁能料想事情会变成这样?
可在那个凄风苦雨的夜里,她原本便应该猜到的。淋过雨,雪白的头发一缕一缕贴着脸侧,雪猫孤身一人站在长安阁楼的外面,脸色惨白,看着屋里抱着婴儿的她。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雪猫脸上带了那种戾气乖张,恨不得吃人的神色。
看着怀里发着高烧,小脸通红却已经熟睡了的婴儿,静湘想要放手。这本不应该来到世上的小小生命,似乎拚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想要活下去。静湘正在犹豫,那婴儿的小小手掌却一下攥住了她胸前的衣襟。
不要。抛弃。我。
她的心,似乎一下子便柔软了起来。
“你若不收养她,”雪猫在窗外淋着雨,身上还带着斑斑点点的血迹,形容好像一只披头散发的厉鬼。“我便杀了她。”
“她的出生根本就是个错误。”静湘道。
“那你现在就把她杀了给我看,”雪猫昂着头道,“动手啊?”
静湘沉默着,看着这个已经不似人形的师姐,手上却没有把这婴儿放开。
两人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屋外,死死对峙。
窗外是瓢泼大雨,淋在雪猫身上。她摇摇欲坠,仍强自支撑。
婴儿似乎饿了,撮着小嘴寻找吃的。遍寻不着,最后竟抱着静湘的手指吸吮起来。
“她叫什么名字?”静湘终于问道。
“顾玉狐。”雪猫道。
静湘一拂衣袖,抱着婴儿进了内室。
雪猫终于晃了几晃,身子软软地倒在了湿淋淋的雨地里。
……
“静湘师父?”听到凈玉的问询,她才猛然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看着凈玉在自己身边关切的小脸,虽然稚气未脱却秀媚姣好,苍白着嘴唇,眉如远山。
“师父的手受伤了,我来帮师父敷药。”说罢,凈玉灵活地将她的手腕拉过来,细心地处理着伤口。上药的时候手劲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要说侍奉得尽心尽力,十五年来,这个小弟子确实是无可挑剔。
看着她的脸,静湘心里忽然涌起一阵不是滋味,不由自主将一只手轻轻摩挲上她的脸。她的皮肤细嫩,凉薄,像初生的白桃。
被师父这样摩挲着,凈玉脸上略略浮起一阵红晕,但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继续为她敷药。
静湘看着她低眉顺眼的脸,心生怜惜,然竟又觉得百般惆怅。
若她不知道她的那些身世,她亦不是她自小带大的徒弟,她的脸更不会让她想起另一个人,那又会如何?
想到这里,静湘心里一凛,连忙把自己走得太远的思绪拉回来。
不管怎么说,这些总是假设,绝不能当真。
她静湘,十六岁出断月门时便指天发誓,从今往后,慕容静湘已死;她只知有大唐,不知有慕容静湘。
她的喜怒哀乐,再不会因其它任何人而起。
于是,她目送一个又一个过客来了又去了,心却似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但今日新伤旧怨,看着面前的小弟子,心头竟微微一颤。其中的复杂,连她自己也说不出来。
“师父可要喝一点水?”凈玉解下自己的水壶递过来给她。静湘接过小小地抿了一口,之后凈玉便细心地揩干净收好。
她还想跟静湘说些什么的时候,肩膀上被轻轻地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已给小枫治完了伤的有梅。眉目温润,神情可亲。
“我来给师姐治伤。”她说着,温柔地把凈玉扶到一边。“凈玉,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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