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上城头鏖战最激烈时,徐冉拿不出更多援军接应,她知道如果这支骑兵迟迟冲不回城门口,很可能在重围中拼杀殆尽。
那个时刻,谁也想不到,战局会在下一秒发生极为诡异的变化。魔族军队突然像断线木偶,停止征伐,只顾对东边跪拜嚎哭,任由刀枪砍杀。
白雪关得以喘息。
徐冉简单包扎过伤口,又上城头指挥清理战场,遥望平原上黑压压的魔族大军,听着那些冲天哭嚎,烦躁地皱眉:“他们到底鬼叫什么?”
同时,镇东军内部也发生躁动,许多在白雪关呆了二三十年的老将领,神色惊异而激动。他们常年耳濡目染,可以听懂几句魔族语。
很快有同僚来解答徐冉疑惑,在她耳边低声、快速地说了两句话。她瞪大眼睛,只觉不可思议,十分荒谬。
“在喊吾王、驾崩……好像是,大魔王死了。”
死了?怎么可能?!
魔王的存在,是魔族的精神信仰。
即使对这个种族了解有限,徐冉也能感受到,低等魔族的情绪惊人的统一,战斗时他们无比狂热、悍不畏死,踩着同族的尸体拼命。精神信仰消亡时,又同样悲伤、失去理智。
人类的悲欢从不相通,魔族大概是通的,她这样想过。
“各营点兵!各营点兵!”
传令官远远奔来,徐冉心中一凛,迎上去问:“出了什么事?”
“元帅到了!”
白雪关一众将领集合,来不及下城迎接,只见关内大道上烟尘滚滚,身披金甲的战马一骑当先,黑披风冲破风雪,转瞬就到眼前。
镇东军最高指挥官翻身下马,大步走上城头,十余位副帅、副将跟在她身后。
白雪关副尉以上军官站成一排,齐声道:“元帅好!”
徐冉站在较后位置,看到受伤的同僚们突然间精神抖擞。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安国长公主,传说中的王朝第一神将,没有三头六臂,身形比一般女子颀长高大而已。金甲黑披风,戴着铁面具,遮住上半张脸。只是安静站在那里,听自己上峰近前汇报战况,便生出渊渟岳峙、深不可测的气度。
“你们都是好样的,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她开口说道,声音威严,穿透远处魔军的哭号,响彻白雪关城防。
阵阵海潮般的欢呼响起,呼应着她。
徐冉想,或许魔王真的死了,以至于元帅亲自赶来,指挥战局。
白雪关没有朝光城那样的护城河,只有年年加盖修葺的延绵城墙,它像盘踞雪原的威武巨龙,是东征之战的胜利纪念,见证过一位帝王的强大、王朝的无上荣光。
直到一支又一支魔族兵涌上来,像密密麻麻的虫蚁,张牙舞爪要啃下这块硬骨头。
蚁多咬死象,龙也一样千疮百孔。
他们得到的命令是尽力消耗敌人,为了保存镇东军主力力量,在朝光城展开反击战。白雪关撑不下去,徐冉本以为,不出三日,必有弃关命令传来,她甚至做好了带人断后的准备。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魔王已死——”
安国长公主抬起手,震天欢呼声倏忽一收。她声音铿锵有力,令人生出战无不胜的豪情:
“怀抱仇恨的魔军,势必进行疯狂反扑。最黑暗的夜色将要降临,我们必须挺过去,人族的光明才会到来。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勇士们,家园在我们身后,亲人、同族看着我们,告诉我,你们是否畏惧!”
兵将们热血狂涌,高举长枪短剑,发出山海般呐喊。
“永不畏惧!”
“永不畏惧!”
安国长公主当年定下这四个字,作为镇东军战号,每逢出战,战士们喝烈酒,高喊永不畏惧。
徐冉来到这里之后渐渐明白,他们在人间最苦寒之地,忍受风雪肆虐,面对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种族,低等魔族凶残嗜血,有的比人高大数倍,像一座移动的小山,有的獠牙外翻,皮肤坚硬如铁。高等魔族的战力,等于人族大修行者。
如果没有一颗无畏的心,怎么守得住东境?
随元帅一同从朝光城赶来的,还有镇东军最精锐骑兵,他们骑着有异兽血统的战马,手持盾牌与马槊,身披重甲。
元帅命令城头守军休整,却决意抢占先机,在魔军陷入巨大悲恸,无力再战时,带领骑兵去收割,尽可能地重创敌军。
她来到白雪关不足一炷香功夫,便翻身上马,率兵出城。
气氛无比狂热,徐冉站在人群里,看着安国长公主飘扬的披风,心想原来人还可以这样活着。
***
剑阁,澹山后山。
天色将明,程千仞听见那声呼喊,愣怔一瞬,转身撩开帐幔。
床上的人没有醒,‘哥哥’只是一声无意识的梦呓。
傅克己见他这幅着急心切模样,隐约想起很多年前,程千仞南渊初成名之时,人们似乎说起过,他家里虽无父母,却有幼弟。或许后来弟弟不在身边了,总之再没人提起。
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出现在澹山后山,恰逢剑阁开山大典之后,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但现在它成了程千仞的家事。
傅克己:“既是家事,我不再问。”
程千仞想说不算家事,又拿不出更合理的说辞,只得道谢,算是默认。
剑阁修行者与人相处,不论关系多亲厚,也讲一种距离感,给对方留有私人空间,以示尊重。
就像昨夜宁复还明明发现小院有人,却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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