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希风听在耳中,只觉骇然,喃喃道:“只因不服,就把骨肉兄弟如杀鸡屠狗一般砍下头颅?”但细细想来,陈希风又觉得陆兼做得出这样的事情,这样一个人,就是陶仲商的父亲。
赵若明又道:“第二件,发生在二十年前洞庭武会,洞庭武会是天下诸位一流的高手相约在洞庭切磋武技的小聚,陆崖主那年武功大成,受邀赴会,飞梭剑项沉沙成名多年,性情傲慢,陆崖主向他约战,他嘲道:‘要不要我让你一只右手。’陆崖主道:‘这次不急。’两人比斗之中,陆崖主斩断了项沉沙的右手,说:‘你不妨试试,飞梭剑法改成左手剑法,能不能像点样子。’这却还不算完,待项沉沙伤势痊愈,从洞庭回到项家庄,他门下弟子竟都被砍了右手,他的独子那年不过五岁,也被斩去右手。”
陈希风已说不出话来。
赵若明继续道:“最后一件,是十四年前的事,不知为什么缘故,陆崖主与全真教的周元朴周仙师约在大雪塘决战,两人激斗三个日夜,最后陆崖主胜出,但此战之后,周仙师退居青城,十三年间未出山门一步,陆崖主回到旦暮崖,数年间也渐渐没了他的消息,这一次灰谱约战,是陆崖主十三年后第一次在江湖上露面。”
这一件事陈希风倒是连前因后果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讲罢陆兼的八卦,赵若明不由小声唏嘘道:“但即便是十三年未涉江湖,只陆兼这个名字,便已让万里桥两岸上下无一人敢高声。”说完这句话,赵若明忽然一凛,他的武功虽然稀松平常,但在武林中好歹也能混进三流一列,起码比陈希风要耳聪目明数倍,陈希风刚刚都能察觉到周围太过安静,他自然能察觉到现在比之方才更静了,方才只是无人敢高声,而现在竟似无一人敢开口说话。
恰在此时,陈希风与赵若明忽然听得万里桥上传来魏朗豪迈声音:“陆崖主既已到了,为何只停在那艘船顶,不来桥上一会?”
赵若明和陈希风的面色立刻唰白如纸,两人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哆哆嗦嗦地对视一眼后,同时慢慢看向头上的蔑篷顶。
果然,片刻之后,头顶上传来一声男人的轻笑。随即,有一双脚轻飘飘地踏上了这艘小舟的船板上,两人都看见了来人深青近黑的衣摆与一双绣着银线的武靴,陈希风与赵若明的牙齿开始格格作响。
来人一撩衣摆,姿态潇洒好看地蹲在船篷之前,像船篷里望去,赵若明已汗出如浆,而陈希风坐在船篷里靠外的方向,正和来人打了个照面,陈希风登时愣住了。
第55章
陆兼与陈希风想象的很不一样。
眼前这人了穿着一身深青近黑的大袖衫,看起来出奇的年轻,双眼湛然有神,发色漆黑如墨,皮肤也颇为紧致,怎么看都不到不惑之年;陆兼也不如想象中英俊,倒不是说他形容丑陋,他生得修眉秀目,够到了美男子的门槛,不过也只是摸到了美男子的边,与陶仲商比之不及。
可陈希风与陆兼对望的那一瞬,恍惚间竟似回到了宣德八年的顺天府:他会试落榜与友人在酒楼小聚,散席后独自打马回家,忽然有人跃上他的马,将他从马上掀下去,夺马贼——陶仲商回头望了他一眼。
陈希风立刻笃定,这个人一定时陶仲商的父亲。他们的容貌虽并不相似,神态中却都有一种叫人战栗的恶意,睥睨间戾气横生。只是陶仲商的恶意毫不掩饰,流于凶狠,陆兼的恶意含而不露,反而令陈希风毛骨悚然。
陆兼看他时,与看一棵草、一只虫并无不同。
陈希风与陆兼四目相接,脑海中回顾起陆兼的一桩桩事迹,忍不住思考起自己的一百零八种死法,精神绷到了极点。内邱一夜没被昌都翁杀死、抚州贼宴没被仇峰杀死、在麓川屋顶破了都没被砸死……现在和人说了几句小话就得被陶仲商得爹打死,也太冤了吧?
陆兼动了动下右手,陈希风脑中丝线一断,他忽然道:“且,且慢。”赵若明抖了一下,与陆兼一齐看向陈希风。
陈希风诚恳至极地道:“好汉饶命!”
陆兼看陈希风的眼神瞬间变了,他刚刚看陈希风的眼神像看一棵草或是一只虫,现在看陈希风的眼神,则像是在看一棵长了嘴巴的草或是一只有十个脑袋的虫。片刻之后,陆兼面上露出了一点可惜之色,道:“你怎么一点儿武功也不会?”
陈希风不敢隐瞒,答道:“没有学过武功,父母希望我考科举做官,以前一直念书。”
陆兼饶有兴趣地追问:“有功名在身吗?”
陈希风两次应试不中本无所谓,但此时被陆兼一问莫名有点羞耻,老老实实答道:“说来惭愧,会试不中,只考到了举人。”
陆兼叹道:“原来是位孝廉老爷,失敬失敬,比我儿子强多了。”
陈希风心里觉得怪异至极,难道陆兼还想让陶仲商去考科举???这什么玩意儿啊???但面上仍小心地说:“不敢不敢。”
陆兼转头看了眼万里桥上等着的魏朗一眼,向陈希风微微一笑,道:“我还与人有约,不好叫人久候,这位小友,我们来日再叙吧。”
陈希风立刻道:“您请自便。”
陆兼在船板上轻轻一踏,飘然而起,一身深色衣衫被风鼓起,如鹰隼一般落在桥头,两岸观者一阵骚动,这手轻功已可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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