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云寻不到自己的影子。
像消失透明。不再具有躯体。好像听得到穿透胸膛的呼啸风声。
“砰”的。礼花炸裂一样。弥漫的烟气腾起。虚空的层层布景溃为齑粉,渐渐消散。
漫天碎叶一样狂卷的金渣,掀开帷幕。混沌里,遥遥而立的一点孤影终于显露出来。
细瘦的白影,像插在旷野里的引魂幡,飘飘坠坠。
目光像逐流漂浮的舟子,没一丝生气。着魔一样痴傻的神情。
手臂抬在空中,枪口平举,一动不动。过去许久以后,缓慢地,又像是成竹在心,指节微微勾起,再次扣动扳机。
似乎听得到撞针敲击的声响。子弹划破空气,凌厉的气势把人定住一样,旋着风夹着烟尘,已近眼前。
却像遭遇结界。在玻璃罩面又钻开层层纹路,被蛛网一样的裂痕拽紧,倏忽间原路弹回。
血在白影当中,绚然绽开。
☆、走过最长的路是你的套路
醒过来,仍然感到心口微微颤痛。熟悉的病房的消毒水味道。身体却不像是自己的。感官游离在外。
一连几天毫无食欲。如同回到母体,悬浮着,与眼前所见世界,隔开若有似无的距离。
隐约记得昏迷前和江于流说了什么。车上还有邱永福等一干闲人。樊云只能庆幸自己至少没有祸从口出。
不知道是否有哪一句出自心声。明明是再薄情不过的人。
人和人之间并不该有那么多离愁别恨,因为原本就是汹涌潮流里无数次天缘巧合的擦肩而过。不依赖谁。也不必凭借别人的依赖证明价值。
但樊云隐约感觉到,想法与从前又有所不同了。
江于流足够好心,似乎想要帮忙所有人。樊云心底里也盼望有谁能拉自己一把。
在梦里,一次次看到自己,一次次看到,不是自己。面目模糊的身影。好像有声音一遍遍教自己认领自己。尚且犹豫着,梦里的身影却总是果敢决断,从不等待思维赶上,在一刹那中爆裂,只留下够不到的自己,瞠目结舌,茫然无措。
同样本应该是过客的人,顾犀。多少天没有消息,晚上忽然说又到了s市。当天易非乘最晚一班机回来,樊云害怕面对。索性答应顾犀的邀约。
将近十点江于流过来。樊云握着扶手从楼上下来,到车库,停着一辆易然没地方停的跑车。樊云想了想,还是上了江于流来时那辆。
从别墅区出来,迎面一辆错车同程峰的私车很像,樊云回头盯着车牌,并不是,但心悬起来就落不下。
顾犀听手下说樊云已经到了,照旧和旁边人有说有笑,等了好一阵子,没看到樊云上来。
外环边的酒楼,已经零星停着几辆好车。
大开着空调和音响,江于流和樊云在车厢里安然坐着。
江于流握着烟盒,“干嘛不上去?”
“累。”
明明白天晚上都在歇着。不想来就不要来好了。
江于流偷笑,夹起一支烟,又塞回去。
“你见过卓子雄了?”樊云问。
江于流正色,“从缅甸回来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又黑又瘦,我都不敢认他。”
樊云不说话。
“我跟他说吴振明没有识人之明,留李丁看家,李丁马照跑舞照跳,哪顾得上他?从前跟吴振明的,现在换了主子,还不是一样该干嘛干嘛。”
“他怎么说?”
“他说没死在吴振明前头,对不起他。”
“呵……”樊云脸上没什么表情,江于流看不出这一句只是嘲笑,还是尚有转圜的余地。
“我说他不能再这么不识时务,人没了就说什么都没用了。他一肚子窝囊,肯定还是听进去一些,但是这个坎也实在没那么容易过去。”
江于流从前在吴振明那里的时候,得过卓子雄关照。也不只是关照她,卓子雄很讲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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