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再一点点传授你霍家皮影的镂刻绝活儿,也只能先传授你一套口诀,你先记住。至于最后到底能掌握几分……哎,就看天意吧!”
霍颜被霍老爷子拉到桌子后面坐下,霍老爷子将那两块驴皮拖过来,截下来一小段,又从桌子底下翻出一块平整的薄木片,垫在刻痕累累的桌子上,然后再仔仔细细将那一小段驴皮铺平在木片上。
“来,阿颜,你试一试,先练练手。”霍老爷子选了一把中等大小的刻刀交给霍颜,结果一看霍颜那握刀的姿势就乐了,“哈,不愧是我霍家的血脉!这刀把儿一拿,就像个行家样子!”
“刻一个完整的皮影人,大概需要刻三千多刀。镂刻皮影的方法有很多种,每个人的习惯也不一样,我们霍家用的是‘推皮’法,阿颜你先记住口诀:右手持刀于形体线长,左手推皮走刀运转而刻,所谓‘皮走刀不走’……”
然而霍老爷子说到一半,就停住了,不可置信瞪大眼睛。
只见油灯下,霍颜左手推皮,右手持刀,刀下运转翻飞,不多时,便出现了一个影人的头部轮廓,先是眼睛,然后鼻子,嘴巴,花纹繁复的头饰……她的动作刚开始还有点生疏,然而等到雕刻至头饰部分,手法便越发娴熟流畅,下刀几乎到了不假思索的程度。
霍老爷子直勾勾看着霍颜,“你,你这是跟谁学的……”
霍颜手下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眼神有些茫然,似乎刚从某种情绪中抽离出来。
“阿颜!你,你告诉爷爷,你这是和谁学的雕刻皮影!!”
霍颜对上霍老爷子那激动的眼神,半晌才摇摇头,“没学过,就是以前爹刻皮影的时候,看过两眼。”
“这,这怎么可能……”霍老爷子喃喃,然后竟是忽地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啊!这是老天爷也不想让我们霍家的手艺绝后啊!好!好!”
只是笑着笑着,眼中便落下两行热泪。
接下来霍老爷子就好像一个顽童一样,兴致勃勃翻出一本画满了影人的样谱,让霍颜照着上面的图样刻,一会儿让她刻个孙猴儿,一会儿又让她刻个张飞,又或者让她刻一只小猫小狗。
“阿颜啊,影人的五官最重要啦!这个武将啊,要刻成立眉,看着英武!啊,这个书生就要刻成平眉啦,斯文又儒雅……你看,如果把影人的脸刻成镂空,在影布后头这么用灯一照,就比那不镂空的看起来灵透!”
霍老爷子越说越精神,目光熠熠,竟完全看不出是个病人。
霍颜听得出神,忽地转过头,怔怔地看着霍老爷子。
“爷爷,为什么我们家一定要做皮影戏?如果有一天,这世间没什么人再喜欢看皮影,我们学这些还有什么用?”
霍老爷子虎起脸,“净会瞎说!怎么会没人喜欢看皮影戏呢!我们家的皮影都传了快四十代了,快八百年过去了,看皮影的人少了吗?而且在我们家之前,最早的皮影在唐朝的时候就有了,怎么能说没有用呢?没有用的东西,能传承上千年吗?”
霍颜沉默,她没法反驳霍老爷子,因为她没办法告诉霍老爷子,就在不久之后,当西方的文化随着侵略大刀阔斧侵入到这片东方土地,当新的科技带给人们更刺激的感官体验,皮影戏,注定要成为博物馆陈列品般的存在。
祖孙二人就在祠堂里的这间小小工作室里,一个雕刻,一个指点,渐渐地,室内越发安静,除了刷刷的刻刀声再也听不见别的。
霍颜渐渐意识到,霍老爷子许久没有说话,抬起头看到霍老爷子歪靠在一边,闭着眼,心里猛地一跳。
“爷爷?”
她迟疑了一下,伸出手,试探霍老爷子的鼻息,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
霍老爷子只是睡着了。
即便睡着,老头的唇角眼梢还带着淡淡笑意。
霍颜不愿意惊动别人,将霍老爷子从祠堂里背出来,正要回身锁门,却见一团灰色的影子在她将门关合之前窜出来。
霍颜:“嗯?你什么时候又跟过来了?”
虎斑猫安静地抬头看霍颜。
霍颜觉得也是奇怪了,打从这猫被她捡回来,好像就从来没叫过。
一只不会喵的猫,那还能叫猫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霍老爷子病得厉害,霍颜觉得背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重。
虎斑猫一直跟在霍颜身后,看着霍颜将老爷子送回屋,又默默跟着她回到西厢房。
霍颜上床,它也跟着跳上床。
霍颜躺下,它也跟着趴下。
霍颜睡不着觉,它也睁着猫眼睛看霍颜。
在床上翻来覆去,天都快要亮了,霍颜却还是心绪起伏,难以入睡。最后她索性坐起来,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发呆。
这世上又哪来的那么多过目不忘,看几眼就能学会一门手艺的天才?
三年练画稿,七年练刻皮,十年春夏秋冬,三千多个日夜,她的整个童年,她属于少女的青春,全都陪葬在这些渐渐被新时代所淘汰的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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