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知道,这有点迁怒的意味,对朱凌未必公平,但能怎么办?
管不了他了,自己都完全陷入了一团糟。发疯一样地想家里的小木偶,想要一个抱抱。
能马上抱一下该多好……在家的时候,纪锴最喜欢黎未都主动钻到他怀里蹭蹭的模样。所有脆弱、委屈都给他看,让他觉得简直心疼死了可爱死了,好想尽力宠着他爱着他。
却好像一次都没有过,主动伸出手来说“未都抱抱我”。
一大群朋友里,纪锴认识左研的时间算是晚,却最为投缘。左研总结,归根结底因为咱俩很像——温柔成熟、没有棱角。遇事冷静,看起来无懈可击。
却彼此特别清楚,都早已从肉里拔出了单纯的、偏执的、疯狂的、不可理喻的、被人一击便碎的东西。
再也不容易受伤了,才会特别帅,该分手随便分,该离婚笑着离。
【我其实,有时候真也挺记恨那些把我变成这样的人的。】
【怎么我就那么倒霉,总是遇人不淑。每一次稍微打算交出一点点真心,现实都会立刻狠狠扇我一巴掌,后来,干脆待壳里吧,再也不出来了,高效、安全。】
【其实我以前不是这样的。真的,纪锴你是没见过我年轻的时候,也有过因为喜欢的人一句话就要死要活的单蠢阶段,可是怎么后来搞的……突然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那天一起打牌,聊东聊西聊,黎未都家里那些丧心病狂的事,左研叼着烟微笑,眼底隐隐少许的羡慕。
【锴哥你比我幸运,你家那位别说真心了,你肝和肺都一起给他,他也能给你收起来、保护的好好的。】
【话说回来,你家那位,才是真的‘勇士’吧。】
明明带着一身的伤,却没有修炼出半点圆融的壳。还是天真、炙热,毫无保留,直接把最丰富而细腻的情感、期待和渴望,掏心掏肺交到另一个身上。
是啊……
半圆形的玻璃罩子项链,成了此刻唯一的心灵安慰。
虔诚地摩挲着那个小小的装着沙子的玻璃壳,眉心还皱着,但唇角缓缓地,终于有了一丝释然浅笑。
找到他好幸运啊,突然就不再觉得有什么可难过、可激动的了。在这个世界上遇见了那种超治愈的人,真的就算隔了一座太平洋,也能想着他就平静下来。
回去以后,再变得柔软一点吧,偶尔也跟他撒撒娇。
把全部交给他,比以前更加依赖他。
……
飞机落地,纪锴一开手机,就先给黎未都发了条安全落地的短信。
北京时间差不多已经凌晨四点。约好了乖乖睡觉不等,第二天再联系的,结果黎未都那边电话分分钟打过来了。
“你这人!”又好气又窝心,“怎么一点都不说话算话呢?”
“我没有不听话。”那边声音困困的、嗓子哑哑的,“我有睡,真的,一直都在好好睡。订了四点的闹铃醒了等你而已,正好,果毛毛也精神着呢,小东西总是昼伏夜出,来,毛毛给爸爸打个招呼!”
刺猬的叫声……其实非常的难以形容。
不像是普通生物,反而像是小时候玩的那种塑胶玩具,被挤了之后漏气地“叽”“叽”的几声。
“……好了好了,别嘱咐了,你知道怎么照顾自己,放心接着睡吧。么么。”
头等舱一觉醒来真的一点也不累,打开走道一侧的遮光板,机舱外旧金山午后的阳光正一片灿烂。
“嗯,我知道,我也想你。我到了酒店就跟你视频,未都,我爱你。”
电话那头,黎未都呆呆挂了电话。然后整个人倒在床上,望着冬天还没有一丝微明的暗沉天际。
这还怎么睡啊……他说“我爱你”了。
之前从来、从来都没说过的好吗?
纪锴一向如此。撩的时候、甚至骚的时候都完全没问题,dlk也相性良好,反而就偏偏是“我喜欢你”“我爱你”这一类的话,一要说时就无限紧张卡壳。
黎未都要求也不高,天天能抱着大熊熊吃吃睡睡心满意足,这玩意儿说不说的根本无所谓。
虽然,暗戳戳还是很想要哪天能亲耳听到的。
结果刚才他已经说啦,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说了啊啊啊!特别自然、特别自如,他自己……是不是都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但无论如何,反正黎总这边是无限感动,幸福,满足,得意,得瑟了。捧着小刺猬跟那小东西炫耀了一大堆有的没有的,最后还奖励了一顿面包虫加餐。
纪锴身侧,朱凌一手偷偷在摊子下面抵着胃,神色平静。
昨晚喝酒、刚才又吃冰,简直疼爆。
然后就这么咬牙死撑了十几个小时,没人心疼、没人揉揉。从最初的委屈的,到后来开始一遍一遍想很多事情默默掉眼泪,再到现在的心如死灰。
还要听着纪锴轻轻对别人说“我爱你”,把以前给他的温柔全给了别人,无力反驳。
心存的最后一丝侥幸,其实……早在井边在那一天就已经被彻底打碎。
换成是他,换成是任何一个正常人,家人经历过那样痛彻心扉的事,这辈子也不会再给背叛过的人重头再来的机会了。
而在那之后,居然还一步错、步步错,丢下他去南美,回来之后横加指责……回顾这两年的人生历程,朱凌发现自己真的是蠢事做尽,还一度撞到南墙根都觉得都还在自欺欺人。
真的不负纪锴最后一句忍无可忍的“傻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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