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想着是到了十分叛逆的时候,定然是觉得不应当老是跟在大哥的后面,但是真见面了又忍不住十分开心。还是个小孩子的心态。他觉得有趣,便时常逗他。又听他说那群时时相处的新朋友,又羡慕他们年轻人亲密无间起来。常常打趣他有没有喜欢的人,要不要找个女朋友。他晓得苏珊是阿诚的好朋友,两个人在文学和政治上有许多相通的观点,交流起来特别开心,又是两个好吃的,常常约在一起玩还交换读书笔记。然而阿诚毕竟是他一手带大的,这个女孩儿不是阿诚会喜欢的女朋友的类型,他也清楚得很。因此便毫无顾忌,时常拿苏珊打趣他。叫他又不好意思,又不会因为被说中真的生起气来。
真到了圣诞节前后,见他精心收拾起来,反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着终有一日,阿诚和明台都要成立自己的家庭,又欣慰又酸楚,总觉得舍不得。直至阿诚喝了酒跌跌撞撞倒在他们的沙发上,说“我喜欢你”,他才想明白这前后的反常来。
他睡眠质量一向不高,那晚睡得最差。阿诚倒是睡熟了,呼吸声搅得他夜不能眠。
他从头到尾地回忆了一下,从接阿诚回家,到他长成如今这样一样清秀的青年学生,桩桩件件他都记得,便更加心烦意乱。一来,他自问并没有做什么错误的引导,二来点点滴滴都叫他想起阿诚的可爱来。这可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系里前几日说起的去英国的计划,他本来没什么兴趣。巴黎住久了的人,再不愿意去伦敦的——那天气简直要把人逼疯。然而他又忽然有了兴致。需要冷静一段时间,他和阿诚都需要。阿诚需要时间发现,或许他只是因为长久的陪伴而习惯了这个人;明楼也需要时间来处理一个信息:他其实并不十分抗拒阿诚喜欢他这个事实。
然而到了剑桥,这里是学术的天堂,叫他不由自主花了许多时间在研究上。剑桥的学生有两种,聪明人,聪明富有又有权势的。他们来自公学,少年时少不得一两段同性之间的fēng_liú韵事——据说凯恩斯先生也是如此。宽松的氛围也让明楼有机会跳出他们的关系来静思自己的感情。
然而思索在感情上从来是收效甚微的。他能基于各种从图书馆里查来的心理学、医学的理论得出两种相反的结论,并且它们对于他的选择全无裨益。戴笠和伍豪的电报总会提醒他,他不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公派留学生在做一个是否接受一段感情的决定,他当考虑这会对他的工作造成怎样的影响,他的工作又会怎样地影响这段感情。
念及此处,他便不再多想,又开始写起jl来。
长得好素来就是有优势的。他们这群公派留学生里,明楼长得最好,个子拔群,一表人才,一群人里第一眼便望见他,又是学经济的高材生,便挑了他一起站在前头醒目的地方。
宋子文到伦敦的时候在下雨。他一路舟车劳顿,从美国赶过来,直奔酒店。同使馆的人说了一会儿话,扭头看见明楼,想起戴笠同他说的那个人,便向他招手。
“你就是明楼?”
“在下的名字也过了先生的耳朵?”
“你的老师汪芙蕖与我是旧识。”宋子文道。戴笠向他推荐这个人,他自然晓得利害便不提这层关系。“伦敦这雨下得比南京的梅雨还要烦人,你们这些留学生客居异乡,真是辛苦。”
“其实下雨还算好的。若是在不下雨的时间来,这伦敦的空气可是糟透了。”
“经济发展的代价。”
“这代价沉重得很。”
“不发展,便有更大的代价要付出。”
世界经济会议在地质博物院举行。宋听闻明楼也是学经济的,嘱咐将他加到工作人员的名单里去听一听。66个国家,168个正式代表。英、法、美、德、意和日本都有8名正式 代表,中国同其他弱小国家一起都是3人。明楼只看着那位次的排布,心头悲愤,面上却波澜不兴。
英王在上头致辞,全体起立,说了七八分钟,翻译再转译成各国的语言。明楼英文很好,英王的口音也很好懂。左右是些欢迎祝词。他们等着翻译完,麦克唐纳站起来说话,言及关税比额及汇兑管理对国际贸易的影响,又着重讲了各国放弃金本位状况。各国以邻为壑,世界经济问题之严重前所未见。
麦克唐纳与凯恩斯同为剑桥那个精英俱乐部的小圈子,相比于张伯伦,麦克唐纳对凯恩斯的观点接受度更高,他的讲话里无一不渗透着经济信息委员会的气息,仿佛又回到剑桥一个讨论课一样,只是比康河边的讨论更加切实一些。不会再高屋建瓴地讨论意识形态和经济的关系,而是更加切实地讨论起税收与汇率。
“或早或晚,思想而不是既得利益,才是最危险的东西,好歹且不论。”他忽然想起凯恩斯的这句话,便又暂且宽宥他从这些切实但又无关的议题中跳出去,思索起渺远的未来。
宋子文在第三次大会上发言,明楼听得十分专注。他举了中国与发达国家在生产力、发展及购买力上的悬殊差距。然而中国的发展对于世界的发展却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第一,中国生活程度如果提高,则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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