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陆殷之便请求馆主找来一辆轮车,自己费劲地爬了上去,坐在上面眉开眼笑,温暖的仿佛连冰雪都能融化。
莫生凉从未见过陆殷之这么温暖的笑容,一时愣住竟不知所措,跟着一起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才想起说一句:“晚些时候,我推着你去。”
“好。”
傍晚时候,二人出了门,一路朝着坐落在不远处的望夫崖走去。路上同行的基本都是镇子上的人,也有一些仰慕桃花节的外地人一同前来,周围全是人们的谈笑声,让人的心情不由自主明朗起来。
远远的,就能看到望夫崖脚下一大片粉的红的桃花林,已经有不少游人走进去赏桃花,吟诗作对的声音稀稀落落地响起,旁边卖桃花糕与卖桃花酿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引得不少人驻足围观。
“桃花酿。”陆殷之指了指一边的小摊,“盟主,桃花酿。”
莫生凉问也没问,付了银子就提了一壶,笑眯眯地拍了拍陆殷之的肩膀:“我喝,你看着。”
陆殷之抿了抿嘴角,不言语,眼底含着几分道不明的情感。
不多时,莫生凉又买了些桃花糕回来,推着轮车走进桃花林,如火的夕阳为桃花林染上几层深红,越发惹眼。
游人们已经拿出绸布铺在地上,或坐或躺,用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办法亲近自然,莫生凉看的眼馋,便寻了个人迹稀少的地方,把外衣脱去铺在地上,而后扶着陆殷之从轮车上站起,慢慢坐了下来。
两人分食着一块桃花糕,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说地,不一会儿,天边擦黑,将一片火红压了下去,游人们也渐渐稀少起来,大多都吃饱喝足回家去了。
一道身影静静停在二人身后不远处。
“盟主……”陆殷之低声唤道,“除了茉莉清酒,您也十分中意桃花酿,尝尝吧。”
莫生凉挑了挑眉,把剩下的桃花糕都塞到陆殷之嘴里,而后笑着掀开盖,仰头灌了一大口,咂巴咂巴嘴:“味挺正的。”
一只手猝然将酒壶抢了过去。
莫生凉没有阻止陆殷之,反而含笑看着他——许久前,陆殷之说过,他因为功法原因无法沾酒,所以莫生凉自然不担心他会喝酒,只道是他不让自己喝多罢了。
然而,夺过酒壶的陆殷之仰头灌了自己一大口,骇的莫生凉去抢酒壶,却被陆殷之挡住。
“盟主,您一直说,那日被魔教教主魏骁戎打坏了脑袋,忘记了许多事情。属下一直记得,属下想让您回忆起以前的事情。”酒水入肚,霎时像一团火灼烧起了陆殷之的五脏六腑,他勉强笑了笑,“您一点也记不得了吧……这片桃花林,就是你我初遇的地方,那天,也是桃花节,细细一数,七年了。”
莫生凉登时怔住,半晌,才牵动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这么、这么矫情的地方……”
“那日,属下家破人亡,失去了双亲,哥哥带着我四处奔波,却不慎被打散,流落到望夫崖时,已经沦落到要饭的地步,就跑到此地,希望能找些吃食。”说到此处,陆殷之顿了顿,垂下眼帘笑了笑,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那日,您贪嘴,喝桃花酿醉了头,非要往属下嘴里塞东西吃,属下被您喂得撑得走不动,犯了胃病,就双双去了那家医馆,第二日,还口口声声自称是属下的恩人,实际上还未醒酒罢了。”
莫生凉的脑袋突然抽搐似的疼了一下,他猛然打断陆殷之的话,目光灼灼:“那日……是不是还下着雨?”
陆殷之颔首,微微错愕道:“您……您想起来了?那日微雨,淅淅沥沥下了三天,您醒酒后染了些风寒,便又在这镇子上待了几日,病好后就带着属下去了逐云盟。”
莫生凉紧紧蹙着眉,脑袋像是要炸开一般。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想起以前莫生凉的事情?他不应该是魏骁戎吗?他为什么会有莫生凉的记忆?
难道……难道他才是真正的莫生凉?
他被自己的念头骇了一惊,却不得不顺着这个思路延展下去。细细想来,自从他变成莫生凉之后,确实发生了许多解释不通的事情。
当上逐云盟盟主的他,应该第一时间将逐云盟搞垮,而不是努力扶持着这个势力。
若魏骁戎是原本的莫生凉,也应该想方设法败坏魔教的名声,而不是一味地壮大。
他们仿佛约定好一般,替对方管理好彼此的势力,就像是他本来是莫生凉,而魏骁戎本就是魔教教主似的。
否则,自己又怎么会有莫生凉七年前的记忆?
魏骁戎……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自己?
莫生凉抱着脑袋,沉浸在纷杂的思路中。他没注意陆殷之默默地喝下了一壶桃花酿,更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那始终没有离去的一双目光。
☆、第五十一章
莫生凉试了试陆殷之额头的温度,还是滚烫,不由苦笑一声,昨夜他只顾着自己,忽略了那壶桃花酿,没想到全给陆殷之喝了。
馆主端着药碗走来,探了探陆殷之的脉象,微微摇头:“内息紊乱,怕是短时间内醒不过来。”
他瞥了莫生凉一眼,耸耸肩:“你若想离开,尽管离开便可,我来照顾他。”
莫生凉沉默下去。自从昨夜他想起以前的片段来后,便想要重新去找魏骁戎,询问这换魂之事——这种事,他总不至于还欺瞒自己,毕竟二人都是换魂的受害者。
他摇了摇头,轻声叹道:“那便有劳您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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