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人的性子。这群士人全是笔伐场上的旷世名家,手里拿着一支沾了墨的削玉情。两位都御史因经年上朝、脾气还算收敛,其他御事中丞、侍御史什么的,比起他楼内养着的小炸毛还要不好招惹啊。
只听一把年青嗓音吼破了瓦顶:
“陛下岂可如此滥杀无情﹖他在皇宫里待久了,怎会明白流民不反便要饿死的惨况﹗如果殿下还在监国,赈灾的粮食早就送到江南,他们何需起乱造反﹖”那嗓音气忿不平,甚至要喘息数下才能说下去:“如今造反不成,没能糊口、反而被判斩首,这种不近人情,我当真自愧不如﹗”
看来这小子战斗力惊人,恐怕两位都御史比他的日子还要不容易。
欧阳少名听得饶有兴致,那年轻御史句句都是欺君犯上之言,却怎说怎顺耳。
“这话只能在御史台里说而已……陛下是要立威朝廷,明示无论我们如何反抗,掌生杀大权的始终是他。”
“唉……有些事情,你总要学会接受的,就连我们,也救不了这群流民首领啊。”
“如若真斩了这批流民,定会民怨四起、后果难以想象。右都御史大人,请批准所有御史一同向陛下上书﹗”
“陛下心意坚决,就算百官上书也是无用。”
两位都御史同声一叹,似乎已疲惫不堪。
“正风,你先出去吧,为下一份有用的奏本养精蓄锐,更胜于作无意义的挣扎。”
“大人﹗”年轻御史想要再说,或许是被两位领导挥退下去,最终还是低声告辞。
房门一开,欧阳少名便跟那火气极盛的御史打了个照面。
——那叫作正风的御史年纪甚轻,听书房的一番对话,似乎颇受两位上司重视。这么说,他不是出身名门,便是身负惊人才学了。
少年御史一脸愤慨,却因认出了他,收敛些许怒火,点头作礼:
“欧阳楼主。”
小子虽然眉清目秀,含怒的神情倒有几分小炸毛的影子。
欧阳少名对他点头一笑,洒然进了书房。
连月以来,集贤巷的笔伐规模仍未减小,但因流民叛乱之故,近日奏折转而聚焦到帝君杀令上。两位最高御史满腔无奈,与欧阳少名商谈了片刻,后者才告离去。
安庆王带兵平乱、皇太子等候判刑、帝君议决斩杀流民……皇城里的矛盾,已到白热化的地步。
处决叛民之事,百官劝说未果,皇城总守将白灵飞日前面圣进言,直谏力陈近一个时辰。出乎朝堂所料,这位红人并未打动帝君,更被勒令拖出御书房外,当众廷杖二十板。此后,帝君立下严令,如有再议流民之事者,不论官职,皆一律处以杖刑。
此事平京全城尽知,御影剑自立国便供于皇城奉剑阁,九玄剑更深埋在南楚子民心中,代代敬仰不断。自从白灵飞在平天祭御风驭剑开始,御剑门,再度成为他们眼里无可撼动的象征,如今又岂能坐看年轻的门主无辜受罪﹗
自皇太子下狱之后,民间对帝君的不满瞬即飙涨到顶点。抗争进一步激化,刑部侍郎、大理寺中丞、御史台一众御史接连捱了廷杖,集贤巷内,盖上金印的奏本仍不断送至帝君面前。帝君忍耐已久,终在早朝龙颜大怒,下旨命禁军以三日为限、务将仪雅少公主带回宫中。
平京城已隐有预感,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将是关乎皇太子命运的最后一场角力。
就连楼内最具远见的聂靖川,也在捎给平京总楼的汇报中笔注了一句:
刀上之俎,不由天命,只在人为。
欧阳少名不愿承认,但他的左护法对时局判断从未出错。
百官劝阻、御史台上书、集贤巷反对……如果这都无法动摇帝君的决心,性命堪虞的便不仅是流民了。
平京的锦柳已枯秃得不剩一点绿,深秋的落蕊入了冬,枯了余华、残败遍地。
楚都的空气中已隐有流霜的凉意,今冬的第一场雪很快便要来了。
欧阳少名满怀心思走入集贤巷,回到箫竹楼的平台上。
在对面的平台木栏旁,那袭青衣凭栏而坐,正在思绪间默然出神。
欧阳少名走到他身边,半跪下去,与他同临汾离水。
“皇城内到处都是反对处刑的奏书,但昏君主意已决,安庆王已在安徽拔营班师,最迟半个月后即到平京,届时城内便是昭告天下的罪状令了。”春日楼主低道:“诏书上,将会把皇太子与流民一并论罪。”
青原听了,出奇地并没反应。
初冬最后一丝残风拂过汾离水,平京……原来已是欲雪之时。
他低头细看搁在脚边的长剑。
剑是它主人在一个炎夏的朝晨交予他的,转眼夏到秋、又由秋到冬……然而那人在天牢内,恐怕感受不了流转的季节了。
帝君既能下诏斩流民,也可对这柄神剑的剑主如此施为。一国之君,怎会有欲杀而不成之人﹖
“刚才栎木将一封御林军密信交予我。”
青原蓦地一震,往欧阳少名瞧去。这水军重将曾与自己名震运河,这刻却紧皱着眉,不掩心中慌乱,轻轻问:“灵飞说了什么﹖”
“留给你的密信,我从来不会私看。”欧阳少名递来一封信简,青原拆开烙漆,扫视一遍,竟是痛惜无言。
受灾流民要被无情格杀、八年知己也将含冤而殒,他难道仍要偷生集贤巷,眼看这一切发生而无力挽救么﹗
隐于春日楼的日子以来,积压下的所有悲愤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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