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刺客,绝对无法相信。
专诸也不觉得那人是刺客,但是在这样的时代,除非是刺客,又有谁会日日与刀剑为伍?就算是他,那也仅仅是豪侠,手上的茧子是绝对没有对方厚的。
而且他的茧子,是因为剔骨刀而生成的,但是对方,那绝对是只会握住凶器的手。
士人武士习剑,不为杀人,后者为自保,前者为风雅,秦人好剑,那也不可能日日操练。
专诸想,刚才走的那人,究竟是哪一种?
他想不出来。
只知道此人定非池中物。
叶孤城在漫无目的地行走。
他走得跌跌撞撞,脑中也是一团浆糊。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失态过,然而现在的他,也并不是平时的他。
从胸口传来的阵阵疼痛随着血液流淌向四肢百骸,全身上下都能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
他是死了,还是没有死?
脑中忽然转过无数的画面,有的画面是他,有的画面是西门吹雪,月明星稀,唯一闪烁过的光是剑光,月亮投射在屋顶上,白茫茫一片。
当时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画面,只不过是眼睛记录下来,存在海马体深处,但是现在,似乎连记忆都不受他控制,在脑中不断地转悠。
他之前遇见了什么?
是剑,是他与西门吹雪的对决。
对了,是对决,脑中忽然清明了一瞬,好像找到了某个关键词。
他现在的疼痛,就是因为对决。
漆黑的剑,刺进了他的胸膛。
想到这里,叶孤城的眼中不免划过了一丝沉痛,并不是因为他的失败,他的死,而是他实在没有想到对决竟然会有这样的结果。
剑客的对决总有胜负,两名绝世的剑,总有更锋利的一把。
但正如世界上最锋利的矛与最锋利的盾相撞击,结果并不是分出胜负,而是剑折盾损一样,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的对决也是如此。
哪怕是叶孤城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
他白亮的剑刃刺入了西门吹雪的胸膛,而西门吹雪乌黑质朴的剑,也同样没入了他的胸膛。
血花绽放。
一朵,又一朵。
叶孤城迷迷糊糊想,真是最糟糕的结局。
如果他或者西门吹雪稍微收一点手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但他和西门吹雪真的会收手吗??
他们不会的,因为他们都没有心存死志,而是以最端正的态度与对方对决。
两人的境界相似,剑法也都是当时顶尖,如此看来,两败俱伤到不是不能接受。
唯一的问题他们不是两败俱伤,而是一起死。
死!
叶孤城睁大了眼睛,他所有的迷糊都不见了,混沌一片的大脑也彻底恢复了清明,并不是四肢传来的疼痛消失了,而是他的意志力已经压过了疼痛。
真正的剑客是绝对不会被疼痛所打倒,因为他们的意志与精神,不肯能被外力压垮。
叶孤城看见了绽放在雪上的血。
不,那不是雪,是西门吹雪的白衣,他终于想到了最关键的画面,那就是在西门吹雪胸口绽放的血花。
血珠悬挂在他的剑尖,与西门吹雪的剑不同,飞虹的剑刃白得发亮,红色也就显得格外明显。
西门吹雪没有低头看自己胸前的血,他的眼睛,都锁定在叶孤城的身上,因为当叶孤城剑刃送入对方胸膛的时候,他的剑也被送入了叶孤城的胸膛。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那时叶孤城已经感觉到了自己胸口传来的剧痛,那是心脏每一次跳动带来的负担。
然后?
然后是什么?
他不知道。
因为然后,他就应该死了!
想到这里,叶孤城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对啊,他应该已经死了,那他现在,为什么还在这里?
他在这里,那西门吹雪在哪里?
他又低头看自己的胸口,光滑的,平坦的,只有被血染红的衣服以及破碎的洞才能证明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证明他的心脏之前不曾跳动。
是系统吗?
叶孤城忽然想到。
不,应该不是。
他没有听见诡异的机械音,叶孤城想。
那声音,向来是从他的大脑中诡异地响起,无论是昏迷也好,做其他事情也好,只要声音响起就不会被忽视。
如果连他都没有听见,系统的提示有什么用处?
更何况,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停过系统的电子音了。
简直就像一场梦一样。
他跌跌撞撞地走着,速度变慢,让他的步子变稳,但也没有稳定到哪里去。
抬头,看见了几棵树,以及杂乱的草。
他向前走了几步,将自己依靠在树干上,树成了支撑他的支点,而叶孤城也终于能松一口气,顺着树坐下来。
此时,就算是他也无法在乎自己的形象,无法在乎他的衣服,无法在乎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需要休息,叶孤城想。
不管安不安全,他需要漫长的休憩。
他闭上了眼睛。
月不明,星却不稀。
当叶孤城再睁开眼睛时,太阳已经落山,天上只悬挂一轮圆月。
身体上的疼痛已经得到了缓解,剩下来的不过是淡淡的钝痛。
而疲惫过分的精神似乎也得到了好转,起码,他绝对不止于和下午那样无法思考,连岁尾片段都是碎片似的。
他现在到底在哪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叶孤城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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