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衍唇齿相依。他一挑眉,眨了眨眼,默默的转过头去,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因为飞羽与东首一直没回来,天机就和重衍待在州馆里,整日里没羞没臊的,偷得浮生半日闲。州馆有处奇玩屋,里面有各种奇妙之物。天机偶然发现了这么个好去处,整日里拉着重衍去那处玩儿。
奇玩屋有件飞(天)衣,衣上有道家施的腾云之法,只要穿上此衣,便可如仙人一般腾云驾雾,御剑飞行。只是此衣甚是难得,由极东之海鲛人缫丝所出鲛纱所做,又为大家做腾云阵,没有足够多的灵力是无法绘制此阵的,也不知是哪朝哪代的大人物无聊时所作小玩意儿,放到现在,倒成了一件稀世珍宝。
天机心念之,问重衍:“若是我向东首讨要,他会给吗?”
重衍不解:“你若是想要御剑飞行,我可以带着你,何必要这样一件物件?”
天机瞪他:“你带我飞又不是我自己飞!”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当然是自己飞比较好玩儿嘛!”
重衍瞬间就没了话,由着他胡扯。
“东首不一定借你。”
“我们不告诉他,借用一会儿,就还回来不就好了?”
“不问自取是为偷。”重衍抓住天机想要伸出的罪恶小手,拉过来放在身侧,“还是告知东首之后再向他借吧。”
“你个榆木脑袋!”天机气他不知变通,扯回手就跑到屋里生闷气去了。
重衍跟着他,不知如何去劝,这件事摆明了天机没道理,为何生气的还是他?
“你别气,我会帮你借来的。”重衍只好无奈哄道,没办法,就算知道对方无理,也不能任由他生着气。
“谁要你借,不就是腾云驾雾,御剑飞行,我过两天就能学会!”天机转过脖子,不去看重衍。
重衍挨着他坐下,揽过他半边肩膀,说:“你若是想飞,我可以带你,去哪里都行,但是那东西是别人的,不向主人打招呼就擅自使用是不行的,这里毕竟是人界,不是坐忘门。”
难得重衍这么多话,天机也心知自己不问自取是不太对,也点了头:“那你明日带我飞过皇城,我还未见过人间皇帝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重衍扶额:“这怕是不行。”
“为何?”
“额......皇帝不会喜欢的......”
“怎么事儿这么多!”天机怒了,“算了算了,睡觉睡觉,不看了!”
说着就要合衣躺下,重衍凑了上来,说道:“脱了衣服再睡,不然晚上又要闹。”
小爷晚上哪里有闹过???
重衍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爬上来就解他的扣子,边说道:“谁上次在坐忘门穿着衣服嫌热,半夜起来闹腾个不停的?”
天机心说:还不是你在一旁,闹得我热的慌,怪谁?!怪谁!
夜里风有点凉,北边起风了,风刮过黄河上空,带着湿润冷冽的气息,悄然的吹过幽州,还在睡梦中的天机打了个寒颤。
梦里有无数嘈杂的声音,忽远忽近。
他看见人间的太阳落向西天,赤红色映照在他身后的天幕之上,点点的天灯从北端开始点亮,一盏一盏,如豆萤火,越来越多,他可以目视千里,远在极北之地,重衍笑着望他,说:“重,该回去了。”他的鼻头蓦然一酸,他点点头,将天灯与天幕抛在脑后,招来祥云,往住处飞去,在他学会腾云之前,都一直是重衍来他这里带他回去......
陆吾与西凰,因触犯天规,被囚于堕仙台,天帝下令,凡仙界众人,不得徇私求情......所犯天规,是为动情。
那之后,对面的那个人,再也不跟自己比肩而行。
人间有言,人言可畏,可这天上,又何尝不是。
他去堕仙台找陆吾,陆吾被捆住了四肢,跪在堕仙台之上,九转雷云兜头劈下,罩着陆吾全身,他的仙脉若隐若现,而一旁同样跪着的,正是西凰。
西凰抬头,满面泪光,龇着牙,因忍受不了雷劫之苦痛,整个人都在轻颤,他努力咬牙,看向天机,声音嘶哑微弱到只剩呢喃,天机跪在地上,靠近那雷笼,只听他说:“救他......”
天机想:我救不了......我救不了他。
他扭头跑走,将二人留在身后。
之后,天界流言四起,都说昆仑虚的守山神西凰碎了仙脉挣脱雷笼,翻身跳下堕仙台,入了魔,而留下的陆吾被严加看管起来。
天机从梦中惶惶醒来,脸上冰凉一片,用手一抹,全是泪水。
天还是黑的,北风吹的窗框哐当作响,外面风声呼啸,屋内的烛火也晃得东倒西歪,树影映在窗柩之上,像极了张牙舞爪的野兽,吓的人心惊。
他转个身,面对着重衍,重衍还在熟睡,这些日子来,怕是只有近几日才能睡个好觉。
他不知道他和重衍是不是梦中那守着天幕的仙人,也许是前世也说不定,但是他知道,他们都是同样胆小的人。
他看着重衍的脸,俩人自幼相识,也是稀里糊涂走到了一起,说不清楚是年少轻狂,还是真的爱到要死要活,俩人摒弃了世俗之见,违背了纲常lún_lǐ,走到一起,那个时候,觉得自己的感情是那么伟大,双方为了彼此可以对抗整个世界。
可是最终败给了时间,不是没了感情,而是那感情似乎并不如他们印象中的那么热烈,像是篝火燃尽,只剩下明灭的星火,和一地的死灰。
沧海桑田是那么遥远的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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