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听着不禁为之心酸,抚着他的脑袋柔声安慰道:“不要怕,不要怕,先生在这里,先生会看顾你的……”好不容易把这少年哄得不哭了,丁一便问他,“谢教习待你们可好么?可有打骂你们?我刚去看他,怎么头上肿了两个包?问他却又不说。”
谁知这一问,却把那尚余泪迹的少年问得笑了起来:“嘻嘻,先生,谢教习他好倒霉!他说要试一下双杠牢不牢固,结果他一按上去,不知道怎么的,那木楔松了,两条杠弹起来,正正砸在谢教习的额头,您现时看还小了些,一开始,好大两个包!”他看了一下左右,压低声音跟丁一说道,“我们背地里给他起了个混号,唤做哪吒!”
哪吒有三头六臂,他们是在笑话谢雨城头上两个大包,跟生出两个头一般。
丁一笑得气结,往少年头上敲了一记,笑骂道:“你们这些小混蛋,不许给教习起绰号!”
然后丁一脱了外衣,便在那跑道上奔跑起来,他从来没有放松过自己的训练,这已成为习惯,并不为了什么,只是一种习惯,也许是一种烙印,又或是他潜意识里,依旧还留存着一个特种精锐对自己身体素质的要求;又或邢宽那丰润的体态,教他警醒……
当丁一花了一个多时辰完成了基本的训练量,一身汗水捡起衣服时,方才的哨卫少年已经换了岗,却便听到刘铁在小花园门口行了过来。苦笑着说道:“先生!弟子有负所托,看怕这位万编修。是铁了心要坐到明天早上了。”
却是刘铁出去退回名帖辞客,结果刚说了丁一睡下,还没说请回,万安就接上话来,他的回答让人很无奈:“容城先生为国操劳,子坚兄切切不可惊扰,须知先生国之干城,不为禄仕不贪虚名。欲积劳成疾,奈苍生何!学生在门房静待就是。”
奈苍生何,这种话都出来了,刘铁真的应付不了。
也就是说:如果丁某人积劳成疾,我们可该拿天下百姓怎么办啊!
丁一也被吓了一跳,这句话千百年后自然不是什么需要慎言的东西,喝多两杯自吹自擂。说出来也最多被人笑冒酸气。但现时这年头不一样啊,并且丁一此时也不是一个精锐军人或是穷苦大学生,是做到五品官辞职的人啊!
万安呢?翰林院庶吉士,终明一代也就千把人。
这不是军营酒后胡侃,也不是穷屌在学校宿舍冒酸气。
而是相当于美国总统的机要秘书,跟前任fbi老大说:您要积劳成疾。这美国人民该怎么活啊!
古今中外,哪朝哪代哪国,这么干,合适吗?
这话也只能提起谢安石、王安石这等千古名相之时,才能这么说吧?要放现代的四夷里。也得罗斯福、杜鲁门之流才担得起吧?丁某真的被吓着,若不是哨卫少年好心递了毛巾过来。那搞不好一身热汗加冷汗,真就奈苍生何了。
“那人生得一副好相貌,对学生也是极客气,教人心中生出亲近之意。”刘铁也是一头汗,向丁一汇报着,“开始原想随便两句打发他走,谁知最后不知道怎么的,一路聊了个把时辰!还给他泡了杯茶,听着他还没吃晚饭,从国子监回来路上买的点心也掏出来送了他吃,唉,弟子若不是掏出点心时,闻着那香味,生出不舍来,怕是此时还在与他攀谈!”
丁一闻之莞然,好吧,大吃货属性抵抗诱惑么?不过穿上衣服他倒也没有责怪刘铁:“不出奇,此人不是善茬,你要支应得了他,怕是能入阁了。”万安在历史上的评价,是可以为了交结贵人而“安……自称子侄行。”
这人,是有他自己的本事的。
尽管历史上对他的评价很低下,不过来了大明这么久,有一些东西丁一也想通了,比如说,楚霸王,史书说他学文不成又学剑,亦是不成的。但楚霸王到了穷途末路,还能斩旗杀将如入无人之境,这叫做学剑不成?这样还算不成?要是成的,得怎么样?斗战胜佛么?
所以伟哥首辅的评价“安无学术”,恐怕就是不一定准确的。无学术,人家也是第二甲第一名传胪的人。那得看跟谁比,若是诗比李杜,文比唐宋八大家,谁有学术?嗯,或是说他不过第二甲第一名,看别的首辅,没在土木堡的曹公,状元;被于谦架空的陈公,状元;后面的商辂,状元……李贤不是状元?人家以喷皇帝为业,皇帝还屡屡问计于李贤,又有文章传世,万安有么?万安上过类如《美芹十论》?还是有留下如《九歌》的千古文章?这不就是没学术么?
所以丁一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不耻万安,但他一再在心里向自己强调,日后能爬到首辅,能在青史留名的人,绝对不简单不能轻视:“请他到书房述话。”丁一向刘铁吩咐道,辞客辞不去,让一位翰林院庶吉士在门房坐到天亮,这不会是程门立雪的美谈,而绝对会成为丁某人傲踞不能容人、目无余子的把柄。
万安长得很帅气,丁一不得不承认这一点,用此时的话讲,便是“长身魁颜,眉目如刻画”用现代的说法,就是他有着希腊式的脸孔,不是混血,而是线条刚硬,看上去浓眉大眼绝对不会叛变革命的正派角色。
他说话也很正气:“先生,朝堂诸公将巡按军务事宜交托先生,实是非先生而无他选。安能为全私谊,不爱身体?置生民殷望、天子信重于何处!学生虽受先生关怀,感于五内,然,此大义,不得不直陈于前!学生碌碌之躯,安敢惊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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