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佐点了点头:“我明白。”这种手法在后世屡见不鲜,有时候不光是为了分红,还有隐名投资,实际控制的需要。若是出了大案子,名义上的持股人便要吃官司,背后的实际控制人却可以轻易摆脱干系。
当然,在如今看来应该还是最初级的投资分红行为。对仁寿堂股东而言。规避了风险,提前拿到了现银。对于购买者而言,虽然承担的了部分风险比如分红数额低于投资额,但显然他们的投资还是收益颇丰。
“谁都知道我仁寿堂能赚钱啊。”徐元佐笑道。
“恐怕不是相信仁寿堂。而是相信佐哥儿您能生财。”程宰恰到好处地捧了捧,面带笑意。
徐元佐也笑了:“若是如此,那就最好不过了。这事其实问题不大,做这种事情的股东,肯定也有自己的难处呢。咱们可以体谅。不过章程就是章程。当初约定好了的,股东内部有优先购买权,他们直接找外人来买股红,这不合规矩。你得去敲打一下。”
程宰点头道:“学生明白了。”
“另外,记得我说的银行吧?”徐元佐道:“当初因为怕靠山不稳,所以停了。”
程宰不解,这跟买卖股红的事有什么关系。
“如果有个银行,股份买卖的事就可以交给它去吧了。”徐元佐叹了口气道:“这也是一桩极大的买卖。”
程宰记得当时不仅担心靠山不够牢靠,也有人手不足的问题。他道:“如今经济书院的学生,已经有两百多人了。”
他不说还好。说了数字出来,却又让徐元佐觉得头痛。这人才培养的速度实在太慢了,明明人口基数并不小,但是要扩张出去却令人头痛。不过这跟去年比起来,也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加油干吧。”徐元佐道。
程宰嘿然而笑。他不知道佐哥儿这个“加油”是怎么想出来的,不过直观想来,凡事加了油,必然滋润滑腻,原本干涩的事也能跐溜过去了,说起来还真是颇为形象。
结束了汇报工作。程宰便出去“加油”了。不管怎么说,如今家中的油水越来越足,这都是徐敬琏加油的结果。
徐元佐等程宰走了,又看了看仁寿堂的报表。方才将一应文件归档,叫梅成功拿去入库。
现在仁寿堂的收益是徐家的大头。布行是传统产业,处于平稳收益状态,不用着急下手变动。丝行刚刚有了点嫩芽,先让它长起来才行。夏圩新园的沙龙作用日益凸显,想要入会的人将会费抬得极高。不过这只是虚价,没有位置让出来就不存在收益。徐元佐也考虑是否要适当放宽会员资格的市场流动。不过还是等明年春闱出来,看看南直浙江两省的新进士都有哪些,会员资格也算是个不错的“礼物”。
徐元佐在脑中将徐家的产业和自己的产业一一梳理了一遍,都还算令人满意。这也是必然的事,如果说大明有资本主义萌芽,那也是官僚资本主义的萌芽。当然,这种萌芽其实是从北宋开始的,大明只能算是继承。
按照教科书上的定义,官僚资本主义是通过权力寻租,以获取超额暴利为目的的资本主义形态。而在大明,甚至连权力寻租都弱化了,变成了只要是官僚体系中的一份子,理所当然可以享受超额暴利。这已经成了一种阶级特权。
如果徐元佐没有更高的追求,只是借着华亭徐氏的政治地位,就足以成就江南首富,甚至更高。然而他如果想更进一步,就会面临官僚资本主义带来的瓶颈:社会和经济运行效率的降低。
能够躺着赚银子,谁还会去想着推动生产力呢?
徐元佐有时候自己都会懈怠:反正自己用水都是吩咐一声就有人送来,何必要造自来水管呢。
徐元佐想到这里,还是站起身,头一次发现自己的野心之大,并非巨额的银两能够满足的。无论何时何地,他追求的都是自我实现,而非简单的“赚钱”。
要改变这个世界!
当然,还要赚更多的钱!
徐元佐走到窗口,深吸一口气,突然发现窗框上的云母片是那么落后低级,完全不如玻璃透亮。窗外吹进来的风还带着浓烈的暑燥气,让刚刚从凉爽辽东回来的人不由焦心我竟然连空调都没有做。
看来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啊!
徐元佐心中暗道,转首过去,却是机械厂送来的报表和工作报告。从收益上来说,机械厂干的不差,大大提高了纺织机的制造速度,也降低了成本,使得中产之家也敢借贷买机器。这点在布行的收益上也能看出来,今年第二季度收上来的布料在数量上与同期相比有明显的增幅。
这多少能够算是解放了生产力,但并没有从实质上促进生产力发展。
徐元佐心中暗道:是否应该在技术研发上投入更多的资金呢?
任何一个现代人都知道技术研发的重要性,很多人甚至亲身经历过:许多大规模的国有企业,正是因为缺乏对技术研发的重视,结果败给了新兴的民营企业。然而诚如徐元佐意识到的,在官僚资本主义环境下,如果简单扩大生产就能带来丰厚利润,有什么必要在科技研发上投入大笔银钱呢?
首先是收益很成问题,其次是周期过长,最后还有知识产权保护的问题。
要想下定这个主意,对于商人而言真是不容易。
徐元佐回到黄花梨座椅上,定了定神,摊开宣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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