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子已经死了,”他说:“他开的那辆车正是我们后来追查到车牌的那一辆。但这辆车仿佛是凭空消失了,四处都找不到它的踪迹。直到今年,一个山民出去打猎,迷路了,他在山底下看到了那辆被摔烂的车。”
“所以,东子是摔下山崖死的?”
康树仁点头:“没错。现场所有的物证对比都说明他就是东子本人。法医没有检测出坠落之外的伤痕,这说明他不是遭人加害,但现场搜出了吸毒的工具。目前倾向于认为他在开车逃亡途中毒瘾发作,出现幻觉,以至于他把车开进了无人区,最后连人带车一起翻了下去。”
纪寒星慢慢回过神来,轻声道:“难怪这么多年都没有他的线索。”
“是的,他应该是在逃亡开始不久后就坠崖了。所以发生在你老家的纵火案他没有参与。”
提及当初的惨案,纪寒星的表情很平静:“嗯,您说过,放那把火的是老黑和老钱。”
“我来就是要告诉你,老钱是逃去了外省‘重操旧业’,现在已经被抓了。他们长期采用的是‘零包贩毒’,单次带的货只够吸一到三次,份量很少,即使下线当场被抓,因为这种形式也无法重判。据老钱交待他是这两年钱用完了才重新开始做的,平时藏得很深。”
“他被抓了,那就只剩下了老黑?”
“没错,最麻烦的就是他。据老钱说,你父亲卧底期间跟这个人关系很好。所以事发之后他才怀恨在心,纵火案也是他先提议的。老黑这个人狡猾异常,我们分析他很可能已经取代了当初马实意的位置,成了整个贩毒集团的主宰。但没人知道他在哪里,即使是老钱也联系不到他,或许当年的事使他对所有人失去了信任。我们拿不到关键的证据,即使抓到他手底下一两个人,也不能直接把他们连根拔起。”
“我明白,”纪寒星忽而对康树仁笑了一下,那是一个极短暂的笑容,使得那张白玉似的脸瞬间生动起来,而少年的眼神锐利坚定:“不怕他藏得深,哪怕只有一点线索,我也会把人找出来的。”
别招我烦你
李顾坐在大床上,让纪寒星搬了张凳子来坐在他对面。李顾瞅了他一眼,刚要开口,想起什么似的,他自己先站起来去拿了一张填充了海绵的坐垫过来,李顾声音低沉而凶恶:“站起来!”纪寒星格外乖顺,听话起身。李顾麻利地把垫子放好,让纪寒星重新坐上去。
天凉了,直接坐凳子会冻屁股。
做完这件事李顾才知道后悔,他只要对纪寒星心软,就会一直毫无底线地心软下去,兄长威严是什么?早就随风飘逝了。
纪寒星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扭头对他轻忽一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藏着一点细小的无奈和心疼,他叫了一声“哥。”
李顾偏过头去不想理他,纪寒星笑容慢慢淡下来,然后缓缓开口:“哥,你别跟我生气了。你一周都回不来几次,就不想跟我好好说说话吗?”
李顾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他不回来是有原因的,他不想好好说话也是有原因的,但这原因……还没有办法铺开了讲。他只能把那些话连同复杂的心绪一道咽下去。
纪寒星端端正正坐在他对面,道:“我觉得这没什么问题。我看别人染了好看就想去试一下。学校也没管得那么严,我染我自己的头发,不妨碍其他人。”
李顾差点被他的道理说服,反应过来之后更气,他只能李老板上身,开始像模像样地教育孩子:“我知道你们现在喜欢个性,喜欢跟别人不一样。星星,可是你知不知道,你的外表,决定了别人对你的第一印象,也往往决定了什么样的人会接近你。”
李顾道:“你知道吗?我去乡下找农民给我干活儿的时候,就穿工装,让他们知道我跟他们是一样的人,才不会怕我糊弄他们,也不敢糊弄我。我要是出去聊合同,我就得换上一身西装皮,叫别人知道我是个不大不小的老板,有资格跟他们对话。如果有一天李顾这个人一站出来,大家就知道他是谁了,那我才能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因为那时候即便我穿条裙子出去,该信我的照样信我,该尊重我的也会照样尊重我。”
纪寒星面沉如水。
李顾从未在纪寒星跟前说过他出去做事如何如何不易。纪寒星表面无动于衷地听他说话,但实际上他盯着李顾张合的嘴唇和他滚动的喉结,少年人感觉到自己的血都在升温发烫。他知道李顾一路走过来有多不容易,他是眼看着李顾一次次把原来那个自己磨掉,再蜕变出一个个更好的他。纪寒星听着他为自己操心的话语,心中渐渐爬满酸胀而满足的情绪。
纪寒星是这样的爱慕他,他有时感觉自己是很小很小的,而李顾就是他世界里的神祇。有时候他又忍不住去怜惜他,仿佛李顾是某种更为精致和脆弱的存在。这些复杂的情绪在名为“喜欢”的情境里得到了统一。
在李顾费尽心机说教的那一刻,纪寒星在想,他真想吻他。他的哥哥……这样诱人又忠诚的……爱人。
李顾观察他表情觉得自己没讲到位,于是继续苦口婆心:“如果你年纪再大一点,兴许我就可以不管你了。可你现在这样,又喜欢跟邵力混在一起,你就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你也是个小混混。那些好的孩子就不会跟你做朋友,他们一开始就不会敢接近你。而那些没有正经事情的,不愿意好好读书的,会把你当成是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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