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沉默了一会儿,犹豫着开了口:“我知道这么指名道姓要找你确实很突然,但我也是没办法……”
叶祺偏过头微微一笑:“两宫太后逼得你要上吊了?”
陈飞愣了一下,立马开始苦笑:“是啊,看来陈扬跟你说过家里的事情了。真是……唉……我是真不会哄家里人开心。眼看着我们两家的房子都快成冰窟窿了。”
“我这次特意过来,就是想拜托你劝劝陈扬,让他过年的时候好歹回家看看。他从小没什么朋友,能遇上你也是他的好运气。我算是劝不动他了,只能来找你。”
叶祺看着自己眼前呼出的白气,心里一层一层全是交叠的愧疚。人家家里人都这么信任你,而你呢?你却这么色心蓬勃地觊觎着人家。
“你是不知道,陈扬从小就比我会哄人。明明是他整天板着脸不言不语的,回家大人却都喜欢他,门里门外像两个人。”
嗯,没错,以那个妖人现在的样子来看,小时候也肯定是个风生水起的料。学校上上下下几届学生他都能一股脑全对付了,家里两个足不出户的贵妇人还能搞不定么。叶祺且听且应着,不知不觉发挥出一个绝佳倾听者的能力,引得陈飞夹着半支烟越说越顺畅。
“他啊,比我晚三年被带去玩实弹打靶,也就……是十三四岁吧。结果没几个月就跟我的准头差不多了,谁见了都说天生枪感好,羡慕都羡慕不来的。还有近身格斗,我爸和他爸的本事都给他一个人学去了,连我都是后来上军校的时候跟教官练的。”
“要说天之骄子,我真觉得我从来不是。陈扬才是,我只不过是仗着家里环境好,比别人走得快了几步,路上更顺利而已。”
陈飞说话总是谦和的,谁都好,就他自己不够好。叶祺有些犹豫,不知该在笑容里掺上几分熟稔,边想边说:“别,你也太过了,不是家里好一点你就能走得比别人快的。陈扬说过你读书的时候简直不要命,他跟你比根本就是懒鬼。”
陈飞脸上浮起一种追忆似水年华的表情,在氤氲的烟雾中半是惆怅半是搞笑,末了站起来看着叶祺:“不早了,我请你吃饭吧。你可得给我记着拜托你的事!”
叶祺假装害怕地瑟缩了一下,笑着应:“诶呦那我还敢吃您的东西么,吃人家的嘴短啊……”
刚才那位水鸟君总算玩够了,展开洁白的羽翼,振翅飞向光灿灿的晚霞。寒气中的松林迎着风簌簌而响,深幽如面前蜿蜒莫测的未来。
气温摧枯拉朽一般往下狂跌,终于在某一天达到了零下五度。南方的阴冷从来不同于北方,寒意浸润了每一个空气中的水分子,无孔不入地钻进人们的骨头缝里,无处可逃。人在户外的时间一分一秒都像是对冬季的挑衅,而自然也乐此不疲地回应着这种微弱的反抗,时不时奉送一阵柔缓的阴风,令人裹紧了大衣有苦难言。
六楼的寝室简直是呆不下去,晚上手脚冰冷地蜷缩在被子里,要等上很久很久才能勉强睡着。而不幸没有占到阅览室的位置时,大家不得不坐在自己的桌前,忍受着膝盖以下完全没有知觉的那种冷。
爹娘们来指导工作的时候总会说你们这算哪门子的艰苦,殊不知这种艰苦的直接原因正是国民总体生活水平的急剧攀升,也就是俗话说的人比人气死人。全国人民都有暖气,就你哆哆嗦嗦坐在寝室里,你心理能平衡得了?!
学生这个职业啊,说来有的时候是最没有节操的。再尊崇素质教育的学校最终都免不了考试,而对分数再嗤之以鼻的学生一到这时候都会不约而同地投入轰轰烈烈的战斗。复习嘛,就是从头学习,众人聚在一起抱怨着、嚎叫着、哀怨着,第二天考完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年关将近,人心惶惶,考试季如约而至,年年如是。
然而全身心投入复习之前,陈扬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买新手机。
他原来那个手机是比较老式的翻盖商务手机,被他最近拿在手里开开关关地居然整个断成了两半。作为学校里混学生会的中坚力量,一到期末各种总结和述职蜂拥而至,少了手机简直是要命。
于是寒风阵阵中,陈扬拖着叶祺来到了上海的著名地标:火车站旁边的不夜城。
不夜城卖的手机基本上是最接近正版的水货,价格大概便宜个二三百块的样子,不太信仰正牌货的人都会从上海的犄角旮旯里赶赴不夜城。这两个人坐了两个小时的轻轨转地铁,终于踏上了火车站附近这块光怪陆离的土地。
叶祺跟在陈扬身后钻出地面,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夜风,忽而感慨道:“你看,这就是我第一次来上海的时候看到的景色。这么多年了,都没什么大的变化。”
陈扬奇怪地瞟他一眼:“哦”
叶祺望着他三秒,然后笑得很复杂:“我在南京待到了十岁呢。”
“我怎么不知道我们是老乡?”
“你不问我,我怎么告诉你。”
“我没事问你是不是上海人么。”
……
其实事情的真相更接近于叶祺实在不想再多跟陈扬扯上任何关系了,免得心火噌噌往上冒,真出点什么事绝对是他不愿意看到的。是啊,他们是老乡,叶祺家还就住在距军区总部三个路口的地方。可这些,何必去提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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