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没?”
叶祺昏昏沉沉,各种奇异的痛在脑壳里玩儿碰碰车,隔了半小时才发现手机上有未读短信,乃撑起来回了:“没”。
陈扬刚睡着没几分钟,枕边手机突然照亮了一隅天花板,只好回魂:“你要么去吐出来算了”。
叶祺咬牙切齿:“我倒是想,可惜求而不得”。
陈扬有点担心他,但也无计可施:“你自己当心点,下回要喝我陪你,别灌这么猛”。
叶祺瞟了一眼屏幕,没有再回过去的心思了。正巧一阵剧痛,两眼一翻,如愿昏了过去。
陈扬侧躺在那儿等了一会儿,慢慢觉出自己房间里一点酒气都没有:这小子做事未免太利落,喝了他的酒转身就走,空气里连点乙醇分子都没给他留下。
但就凭这一点,不得不承认他与自己是相似的。诡异的神似,温然里头裹着决然,都是成全了别人折腾了自己的破性子。
平日在外粉饰太平的陈扬渐渐入眠,抽离出来的那个真实人格却反复咀嚼着叶祺灌进一斤白酒后的背影,兴致盎然。
第三章 欢实的工作狂
叶祺顶着个宿醉后剧痛的脑袋爬起来,立马变成了从低档跳到高档的仪器,生活效率加快了好几倍。洗脸刷牙用掉三分钟,收拾桌一分钟,喝咖啡一分钟,五分钟后他一身整洁地站在邱砾面前,洋溢着李施德林漱口水凛冽的薄荷气息,低着头:“可以走了么。”
邱砾比较勤快,永远起得比大家都早,还保留着在家时一边听广播一边喝粥吃早饭的好习惯,实属稀有生物。这时抬头定定看了他几秒,一言不发跟他一块儿出去了。
这次早起后来成了一个具备深远意义的事件,因为早起说明叶祺至少夜里睡过了。
一连三天,再没有人见他爬上过自己的床。
叶祺给自己报了个英语演讲比赛,稿子是写完了改,改完了背,背完了精炼语调和仪态,忙个没完;然后他毫无预兆地染上了预习的怪病,上课的时候居然去接老师的设问句,类似于“那么,这道题应该用什么思路呢”这种,滔滔不绝背完了有那道例题的半页纸,连老师都默了;再然后他还学会了天不亮开始晨读法语,法语读完了读英语……
都看出来了是吧?他根本就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顾世琮心最软,实在担心得很,夜里偷偷摸摸定了个凌晨四点的震动闹钟,到时候被惊醒了探头一看----叶祺桌上灯亮着,人趴在桌上昏睡,一支黑水笔还扣在食指和中指的指节之间,笔尖定在纸面上一点。
哦,好歹他还会累昏过去。小顾下床给他倒了杯热水,蹑手蹑脚放在他桌上,又爬回去睡了。
寝室里萦绕着另外三个人的呼吸声,有点“蝉噪林逾静”的意味,叶祺等了一会儿,估计世琮睡熟了才抬起头来。他并没有睡着。
天知道他有多累,但他不想睡,也睡不着。太渴望短时间内证明些什么,哪怕只是证明自己还正常,有能力握得住生活的命脉,万事如常。
说来也怪异,别人累狠了神情疲软萎靡,小叶同学却愈发锐利,老是捧着浓咖啡垂着眼做事,狠厉迅捷,如同一把出了鞘的剑。但一旦有人叫他,跟他对上眼神又尽是宁和的态度,带一点点征询的意思望向你,可能还附赠几分维持着距离的笑容。很快,连寝室里的人都不怎么愿意跟他搭话了:叶祺成了奇诡的代言人。
王援不甘心地挣扎了好几次,半句有意义的实情都套不出来,简直恼羞成怒:想他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阳光小帅哥一枚,谁能抵挡他的诚心诚意?!叶祺也不管他挫不挫败,自顾自少言寡语,仿佛平日里笑眯眯看着他是假,如今不理不睬才是真性情。
到了第四天早上,一二两节课上完,叶祺真正是头痛得两眼发黑,就像中了什么苗疆奇毒,最基本的和气在脸上都挂不住,不远不近飘在另三个人右前方几步的距离。他下面两节没课,邱砾记得陈扬也没有,在走廊里遇上了便干净利落提了叶祺的后领往他那儿一扔:“带他去下医务室,这人疯了。”
医务室?毛医务室!
韩奕就是个准军医,老子才不去医务室!老子这辈子都不会再去医务室了!
那边陈扬很顺手地把人接过来,一手扶在他胳膊上,像是怕他走不稳的意思:“交给我了,你们上课去吧。”
一转身的功夫,叶祺甩开他拂袖而去:“我没事。”
陈扬看着自己停在半空的掌心,哭笑不得:怎么对别人都温和客气,就对我这么恶毒凶狠。
快步赶上去,超过他,他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话:“跟我来。”却是掷地有声的力度。
一出教学楼就知道他的方向不是医务室,叶祺一声不吭跟着去了。
目的地是学校正门那边的小树林,离教学楼太远,地理位置太偏,一向人迹罕至。
陈扬拉着他一起坐在枯黄的草地上,低声道:“这儿没人盯着你,睡一会儿吧。”
只有眼前这人知道他是在硬撑着面子给自己看,只有他理解他不过是不甘心,也只有他知道他太需要躲起来歇一歇。
念头一转,眸光便跟着柔软下来。陈扬眼看着这小子要矫情,恰到好处地摊开手掌往他眼睛上一盖:“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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