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离开茶阁。
身后人半转回身子望向他,目里一半明了,一半疑惑,满是兴味地喃喃低语:“光让我猜我倒能猜着不少,反倒是你越说越稀奇了……真是太有意思……”
楼里盈满茶香。
宋豫自茶馆出来,带着药瓶一刻不缓地向山上归去。
那日杀戮止歇,陈堡主带人清道,大开杀戒,好不容易赶至亲子庭院,入眼便是满地尸首,他急红了双眼,闯入庭院卧房,竟意外瞧见守在床侧的宋豫。
陈堡主顿足,挥退跟在身后的几名弟兄,沉着脚步向房内走进。
宋豫在他至身侧前开口,抬眼道:“想救他,就不要声张出去,把那子衿剑毁了,对外宣告再无此剑。”
陈堡主压着担忧凝眉确认:“你能救他?”
宋豫颔首:“我会尽我所能救他。”
算是说了半句假话——他救回他儿子的身体,身体里藏着的却不是少堡主其人。
宋豫不会为这谎言愧疚,更不是会为此事心虚之人,在他心中没有善恶对错,只有事到如今历经两世灾劫后,他再也不能失去陈子靳的那种无力感。
陈堡主没有追问下去,把希望压在这一线之上,依他话里所言做了完备善后。
时至今日。
床上那人伤口愈合,面色渐好,流食也能顺利喂进去,但每日里一动不动,宋豫嘴上不说,更不知对谁讲,只能沉默无言地替他按摩肌肉,指望着张阁主能尽快研出解药。
然而要说此念,也不过是一种无把握的期冀,因为即便解了引魂之毒,宋豫也不敢保证陈子靳能完好无缺地醒来,这种事情没有科学依据,他所信只有直觉判断,只能且必须怀抱信心。
宋豫打开药瓶,将新的解药喂入陈子靳口中,端过一旁茶水饮上半杯,随即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渡给他。
那双唇稍显干涩,宋豫将唇瓣含在嘴里舔舐片刻,慢慢握住被里的温暖手掌。
武林盟各支阁人士纷纷撤回盟城,牵骨阁阁主之位落空,暂且交由万草阁张阁主代理。张阁主因解药一事滞留雁城,便带着两阁人一同留在此地。
除此两阁之外,尚且晚归的另一支阁便是撼山阁。
黄阁主为善后之事奔走数日,时不时向落梅堡山上来,寻到宋豫商讨事宜。
这一日,这人又晃着两只巨大的锤子赶来,宋豫听见人声,从房中行出见他。黄阁主生来性急,也没跟他多客气,开口便讲正事:“宋盟主,之前这事咱们武林盟是为卫道而来的,子衿剑引起的杀戮相当严重,盟中兄弟也死伤不少。那些牺牲的兄弟多数还有家人,抚慰家眷之事到今日基本已经妥善了……但还有一事搞不明白,兄弟们想不透乌阁主的事儿,更理不清如今咱武林盟该对神驭,甚至……甚至落梅堡的态度,我这……”
“我明白,”宋豫基本能猜到他想要表达的意思,落梅堡如今与神驭合为一体,在子衿剑的事中所扮演的也绝不是正派善角,不论如何说,武林中众多人命都是为此而死,向来守卫正道的武林盟怎能轻易息事宁人,不与此“黑道”作出了结,他想了想回道,“个中事由复杂,如今的落梅堡实属无辜,陈堡主融了子衿剑,烧毁子衿秘籍,算是断了恶源。兄弟们若还是不能理解,再给我一些时日,日后我定然亲自给出解释。倘若那时大家还是不能认同,我可将盟主之位让与他人。”
黄阁主听得瞪大眼,急忙摆首阻道:“宋盟主,你这么说可就不好了,咱什么事都好说,兄弟们都是讲道理的,这盟主你可不能说不干就不干,不然交给谁去?咱们这些年可就信你!”
宋豫顺眉浅笑,暂不多争辩此事,反正眼前更重要的只能是陈子靳,其他事日后再去考虑也不为晚。
黄阁主瞧出他的情绪,正事说罢,挠着脑袋关心道:“宋盟主,你媳妇儿怎样了?”
宋豫侧眸瞥一眼半阖的窗栏,也不知作何回答,只能无奈叹气道:“不清楚。”
黄阁主皱着眉头,想不出安慰的话来。最后反倒是宋豫主动又开口了,随意说几句宽慰自己的话,顺带也作出回应。
零零碎碎地讲了些无甚意义的对话,黄阁主离去之后,宋豫反而心情愈加沉重。
往日那份不经意与故作洒脱其实早已积累了数重压力,从前过往的记忆中,他从来都无所畏惧,在遇到陈子靳之前哪有什么后顾之忧。可偏就在遇到这人之后,软肋、后怕、顾忌、胆战心惊,好像没有什么是他没有体会过的滋味。
上一回面临生死的时候,大火蔓延得太快,宋豫来不及思考别的,只想着要抱紧陈子靳,若能紧紧地把他藏到自己怀里,让他可以不必经受这场浩劫就好了……那时还未多想,一霎之间睁开眼后他已身处不一样的时代,身边是形形色色的陌生人,满世界唯独找不见他的阿锐。
直到后来陈子靳出现,宋豫便想,以后脱离曾经的身份桎梏,两人能一直在一起就是圆满了。
大概是求得太多反遭报应,也可能是命中劫数不论哪一世都躲不过,陈子靳终究没能被他庇护周全,再次陷入生死未卜的境地。
开春时,枝头发了嫩芽。
按说高山之上春色该来得晚些,但新叶仍耐不住冒出尖头。
宋豫眸光沉沉,想得太远,把心中晦暗尽数放在脑里,伸手失神抚着那枝叶,忽然笑想,这一回他是真的不敢再贪心地要求更多了。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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