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那日上来向阜尊传话,瞥见了仙君的背影,觉得有些像,便趁着上来拘魂时偷偷躲在剧组外头瞧了。”中年人怪不好意思的,他何尝不知仙君不想同地府之人打交道,他不过是……想念仙君。
苏磐点了点头,他已从对方的声音中认出这就是那天上来问几个鬼魂是否能转世的老鬼差。
“你今日找我,可是有事?”苏磐不认为对方大半夜找上自己就为了叙旧,对方既然早就知晓自己的身份,又何必挑着江皓阜就在附近的日子。
“仙君与阜尊可是……”老鬼差两手握拳相对,两根大拇指对着弯了弯。
苏磐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
老鬼差诚惶诚恐地拜了拜,
“请仙君息怒,老奴并非有意嚼舌,只是感叹您终于知晓阜尊的情义了。”
“你这话是何意?”苏磐一愣,他和阜尊那些过往他们两个当事人都是最近才知道的,这个老鬼差怎么知道阜尊对他有情?
老鬼差抬头瞅瞅他,表情有点古怪,好半天他才说:
“当年之事,仙君不知道?”
苏磐摇头,不管老鬼差要说的他是否真不知晓,听听总没错。
“当年仙君私自偷盗生死簿,惹得阎王老爷震怒,得知生死簿丢失,阎王本想上告的。”老鬼差徐徐讲着百年前的故事。
生死簿乃天书,虽归阎王与判官使用,却不是他们的私人物品。东西丢了,有朝一日要追究责任终究要追究到他们头上。阎王一面派人去找,一面打算着先把这事报到上面去,第一时间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仙君身上,他这个小小阎王也能踏实点。
苏磐静静听着,若当年阎王当真上报,他的惩罚绝不会是转世投胎这么简单。
“是阜尊拦住了阎王。”
纵然已有心理准备,老鬼差揭晓的答案还让苏磐震惊不已,他压制着心中的情绪,听老鬼差继续往下说,
“您被关起来那段时间,阜尊突然现身,找了几个受过您恩惠的鬼差,其中便有老奴。”
阜尊要求这些鬼差把所有愿为仙君出头的鬼魂聚集起来,到阎王殿外请愿求情,而他自己先一步去找阎王谈判。
“外人都以为阎王对您从轻发落是因万鬼请愿,可我们这些人心里明白,怕是阜尊提及了当年救下地府的恩情,阎王爷才肯网开一面的。”
老鬼差长长地叹了口气。
请愿的多是受仙君庇佑的鬼魂,他们觉得仙君被毁仙身堕入凡人道已是天大的惩罚,却不知这事若捅上去,仙君魂飞魄散都是轻的。
生死簿丢失这么大的罪责,阎王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看在万鬼求情的份上就自己扛下来,阜尊让万鬼去求情不过是给阎王老爷一个面子,给仙君减刑的一个理由罢了。
苏磐的脑袋嗡嗡直响,这些过往,江皓阜从未对他提及,若非老鬼差找上来,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那人为他做过什么。连他自己都以为阎王轻判是看在万鬼的面上,却不知是阜尊从中周旋。
阜尊只是端出当年救地府的恩情吗
苏磐如坐针毡,他想马上找人问清楚,却也看出老鬼差还有话没说完。
老鬼差特意挑在江皓阜露面之后过来,想必是因为阜尊此时不在人间?
如此想着,苏磐渐渐冷静下来,他朝老鬼差招手,让老鬼差坐下说话。老鬼差可不敢在仙君面前放肆,他摇手后再次施礼,
“您走之后,阜尊也离开了阴间。生死簿遗失,阎王也不晓得您转世去了哪里,老奴猜想,阜尊便是来人间寻您了。”
苏磐内心再次掀起一阵风浪。
他于百年前被判转世为人,可他不甘心,他想找抢走生死簿的人报仇,然而他身边时刻有鬼差看守,他知道只要自己开口,看守哪怕触犯律法也一定会放他出去。
他已犯过一次错,又怎能连累旁人一同犯错。他没开这个口。
不能在地府久留,他只好退而求其次,研究如何把剩下的半部生死簿带走。这东西留在地府太危险,彼时他还不晓得阜尊已经苏醒,他想自己这个唯一的地府仙君去转世,阴间只剩地府的守卫,怕是守不住这残缺的生死簿。
而生死簿在他身上,那个抢走半本的人早晚会来找他,就算那时的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他也要与那人以命相搏。
不过他也并非一时之气,以他仙君的身份尚且被那人从手上抢走半本,他真变成凡人恐怕照样守不住生死簿,所以他进入轮回道前去了趟酆江之畔。旁人以为他是去曾经久留之处作别,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去跟那块被他搬到江边的大石头密语。
那块石头里,睡着一头无人能敌的巨犬。
他离开酆江之畔不久,那块石头便消失了,没人去酆江边上闲逛,自然也没人在意那块平凡无奇的石头去了哪里。
石中巨犬与他一同进入轮回道,轮回道向来只纳亡魂,突然之间多了巨犬和生死簿两样非凡之品,短时间难以承受,使得本该百年前就再世为人的苏磐迟了一个世纪才降生。
巨犬的威力让转世后的苏磐仍保留着前世的记忆。巨犬将自己藏进半本生死簿,藏在苏磐家的角落里,直到小小的苏磐用破烂的木料雕了只木头狗,巨犬才和生死簿分开,将守护生死簿的职责交还给苏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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