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搂着季焕,苦口婆心,
“我的儿,你在学堂可要好好念书,将来万一能考上个举人,娘就是立马闭了眼也甘愿!”
进屋来的季江正好听到这么句话,没什么气势的斥了句,
“瞎说什么呢。”
方氏睬都不睬自家憨傻的男人,只管搂着季焕说贴心话。
季焕脸庞还带着孩童的稚嫩,面容却已经有了初步的成熟,坚定道,
“我在用功读书,将来功名一定会尽全力考回来的。等我中了进士做了官,就给娘你请个诰命回来。”
这话一下说到了方氏心坎里,慰帖的不行,慈爱的摸摸季焕的脸,
“好,娘等着我们家阿焕给娘挣诰命。”
季江听了季焕这番话,也是高兴的不行,
“阿焕有志气,爹一定努力干活供你读书。”
方氏闻言却是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打发了季焕去书房,插了腰揪住季江的耳朵就是一顿说,
“你人大房精的很,两口子都知道偷偷藏钱,看季烁和大伯子吃的用的哪样不比咱儿子强,也就你傻乎乎的以为老两口一样对待,傻不愣登的把挣来的钱一股脑儿就要往外交!”
季江被方氏钳制住,却也不敢动,只耷拉着脑袋委屈道,
“你咋就知道大哥嫂子藏钱,爹是偏大哥些,可娘不是还向着你呢么。平日里大哥和阿烁去阿燎家里吃饭的时候,也没落下过咱家阿焕哪。
“再说了,那钱,最后不也是没全给了娘嘛。”
最后一句,季江说的尤为小声。
方氏简直要被自家男人气的倒仰过去,侄女再亲能亲过亲生儿子?在念书这档子事儿上,就是方老太亲娘来了,也要给季家男人让出一里地去!何况就她悄悄截下的那些钱,看够他们家阿焕买刀纸不!
知道季江的榆木脑袋开不了窍,方氏只恨恨的瞪了季江半天,末了撂下一句,
“你当你大哥这次县试的钱是哪儿来的里头就没有一点儿咱俩的一份儿!你且等着罢,最迟明天一早,娘肯定要过来跟咱要钱供你那好大哥!”
说罢愤愤的躺到床里头,面朝墙面,再不肯跟季江说一句。
季江被说的面色讪讪,最后只好硬梆梆的躺在床外侧,蒲扇大手小心翼翼的搭在方氏的肩上。
方氏正在气头上,伸手“啪”的就打掉男人的手。
季江便再不敢动。一个七尺汉子就这样委屈巴巴的在床边蜷了一晚。
门口,牵着季小妹路过的季灯正巧听到了方氏这么一番推测,心底颇以为然。季老秀才和方老太一方面强行把下面子孙的钱都攥在自个儿手中,一方面又在钱不够使时死活要让人出私房钱。
而下面的三房子孙,包括季灯在内,看着个顶个儿的孝顺,却个个存了小心思藏了私房,只是到底没过明面,多时是只装糊涂不承认藏了钱的。
两边儿却还都以为对方不知道自己的算盘,拼了命的矫饰。
也不知道可笑的是谁。
季灯心底哂笑一声。
“灯哥儿。”
忙活回儿看见季灯,低低的打了声招呼,一并的熳姐儿默不作声。
儿。”
季灯笑了笑算作回复。
儿喏喏的应了声,低着头越过季灯兄妹,和熳姐儿进了二房的屋子。
季灯也不再关心季家即将上演的一场好戏,赶紧回屋给两人简单收拾了一番便睡下。
明个儿还要早早起来去山上呢。
……
第二天一早,果不其然,季海三人才出了门,方老太就来找了方氏。徐氏倒是装模作样的回了屋,却连门也没关紧留了个缝,竖着耳朵听三房动静。
方老太拉着方氏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
“眼见老大就能考个功名回来,可这来回的路费,吃住纸笔,哪样不要钱?!加上阿烁和阿焕还要念书,家里真是一点银子都拿不出来了!”
方氏听着就咬紧了牙,面上只作通情达理,
“这是大哥和咱们季家都长脸面、有好处的事儿,可千万不能耽误了!”
方老太连连点头,顺坡下驴道,
“老三媳妇儿啊,你手里还有没有点银子,先借娘些,到时候你大哥考了功名回来,让你大哥连着利息还给你和老三!”
方氏皮笑肉不笑。笑话,就算季海成了秀才,徐氏季烁哪个不在前头排着,她这个弟媳又能拿到多少好处?借出去的钱不打了水漂就是神仙开眼,还连本带利一起还?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可明知方老太是在诓她,方氏也不敢直接跟方老太闹起来,场面话说的一套一套,
“都是一家人,谈什么利息。我和季江手里虽然没什么钱,但心意总是要尽到的。等种下完了,就让季江去县城打几日短工挣些铜板回来,地里有我和灯哥儿,倒是也落不下活计。还有熳姐儿,每日跟着做上些帕子荷包,卖了多少也是一份铜板。”
方老太听了心里慰帖不已。她生的儿子,她当然清楚季江有几分本事,从来只懂得用蛮力干活儿,哪里有藏私房钱的本事和心思。侄女方氏虽然精明些,可一心向着她,偶有些小脾气,也是为了阿焕。在大事面前,方氏还是很拎得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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