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嚎声不知是遭受了多大的痛苦才能发出,听得人不寒而栗,凌尘都惊得退了一步。站在罗生身前的谢千秋□□在他眉心一点,抽出一道细细的血红的符文锁链,锁链的尽头扯出一团支离破碎的黑气,萎靡不振地颤抖着。
那黑气已经溃不成型,谢千秋和沈冬在打了个哆嗦,不约而同想:老六做这东西干什么?
站在沈冬在身边的□□闭上眼慢慢淡去,一身裂痕的谢千秋睁开眼睛,痛苦地“嘶”了一声,忍不住骂了一句:“这孙子下手真狠,我觉得我现在被凌迟过。”
沈冬在两步跨过去把他身上的束缚解开,扶他起来,冲凌尘一点头,慢慢向地面走去。
谢千秋提着黑气的□□跟在后面,凌尘忍不住道:“小友……”
“你想要这个?”□□回过头,提起黑气,似笑非笑道,“他估计不剩下什么神智了,你怕是问不出噬心藤的解法。”
凌尘有些犹豫,谢千秋回过头问:“你觉得方相有没有错?”
“有。”
“但命不该绝?”谢千秋再问。
“……是。”
谢千秋耸耸肩,弯唇,笑不及眼道:“这小子再有什么苦衷也好,昨日在山路上,他是想杀了我和老四的。”
凌尘无言以对。
谢千秋轻轻撞一下沈冬在:“你怎么看方相?”
“死了活该。”沈冬在毫不客气道。
“道长,”谢千秋一摊手,继续微笑,但眼神冰冷,“您有您的立场,我们也有我们的看法。他既做那些事,总要付出代价。”
凌尘苍老地叹了口气,摆摆手,没再说话。
凌尘回到地面上的时候,有人在等他。
是白栖雨。
她撑着一把竹伞,向着凌尘行了一礼,道:“堂主,我有一事想要请教。”
“问吧。”
“方相被关入大牢,是因为他参与贩卖炉鼎。”白栖雨道,“我此前一直想不通,他为何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直到丧斫尊出现——原来他是被噬心藤控制,不得已去做,是吗?”
凌尘没答话,他感觉这孩子有什么其他的要说。
“只是我想不明白,既如此,他为何不为自己辩驳?为何就这样认罪?把丧斫尊交待出来,天问如今伤亡是不是不会如此惨重?”白栖雨平静地说,“剑主来找我时,明确地问过之前红衣服的姑娘在哪,我好奇他为何会在意她,刚刚问过,剑主告诉我方相跟他说幕后黑手是丧斫尊,方相怀疑丧斫尊仍会盯着炉鼎不放,那红衣的姑娘是后来赶着时限匆促捉来的,她也是最有可能先行离开的人,可能会被丧斫尊钻空子。只是为何他只把相关的猜想告诉怀虚剑主一人?”
白栖雨慢慢转伞:“我能想到的,只有方相仍有所隐瞒。我有一个猜测。丧斫尊盯上他的时候,方相其实并不愿意为他做事,他也没那么大的能力为他做罪行滔天的事。于是丧斫尊控制了他,通过给他下噬心藤,用他的命威胁了一个很看重他的长辈。丧斫尊的要求也不高,只要求长辈对黑市上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长辈没法,只能答应了他。长辈德高望重,一旦事情败露,对整个门派的声望都是巨大的打击。谢公子即将揭露一切的时候,方相站了出来,把事情担了下来。他的确是无辜的,命不该绝。”
凌尘道:“你想说什么?”
“这只是我的臆想,没什么根据,前辈听听就罢了,不须往心里去。”白栖雨平静地看着凌尘,眼中似起波澜,轻轻问:“前辈,那些因为炉鼎的贩卖死去的女孩子做错了什么?”
她似乎没想要个答案,问完行了一礼,扭身走了。
李疏衍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目送白栖雨远去,道:“到底还是年轻人,眼里揉不得沙子。”
凌尘不想再提此事,只是道:“中州安逸太久了。”
“三百年前你们的战力就严重不足,如今亏得更厉害。”李疏衍的头发还是白的,脸色比头发还白,“走在路上看不到几个武修,倒是文修遍地。”顿了顿,他说:“不过,中州本就该安逸富饶。我们拼死拼活打出来的一块领地若也乱比九重山和昆仑,这片大陆离毁灭也不远了。”
他忽道:“你知道你为何处处比不过南明子吗?”
凌尘苦笑道:“为何?”
“因为你没他纯粹。”李疏衍不看他,说话丝毫不留情面,“大义和私情,你平衡不了,还不如方相。”
凌尘叹口气:“小衍,你也是个年轻人。”
李疏衍侧过头,目光里含着少年意气,认真反问道:“有何不好?”
李疏衍回到客房时,霜降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雨。
“醒了?怎么不打伞?”
“还有些热,我淋淋雨。”霜降抬起眼睛,眼瞳还是竖瞳,隐隐透着点红,发梢也挂着未尽的红色。李疏衍伸手去试他额头的温度,滚烫,“别站太久,你现在身子虚,容易受风寒。”
霜降听着有点想笑:“师尊,你可比我虚。”
李疏衍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霜降捂着额头,见李疏衍要往屋子里去,低声道:“那个法相被毁,天上的本体不会有下界的记忆,我不会暴露的。”
李疏衍点点头:“嗯。”
“我的元神现在……其实很早前就可以突破空元神的封锁出现,你看到了,其实我本来挺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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