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然已经说了,便不会反悔……倘若你早些说了此事,我倒也不必如此仇恨于你,说不准这一次我还会助你登上那位置,让你过一过做宗主的瘾再死。”
林阁璟再度垂下头来,与他对视的时候,那张面容早已恢复了以往的温和神色,除了脸色白的惊人之外,无人能看出他此刻心思,垂下眼睫时投下一片阴影,映在神色复杂的殷子名眼中,却无端更生出一种难言恐怖。
“只可惜……现下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体内空空荡荡,灵根破碎毒药渗透,脾脏经脉尽毁——殷子名扯了扯嘴角露出笑容,他虽然暂时感觉不到痛苦,可已然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那张终日掩饰自己的面容,也终于恢复了真正讥诮的神情:“这么说来,我倒是该多谢师弟了?”
“看在你让我知晓这么多的份上,便免去你百年折磨安心就死罢。”
青衫男子闻言并没有在作反驳,而是侧过身来手指一弹,将一枚棕色毒丹送入殷子名口中,挥袖朝着空旷的另一边行去,声音回荡在囊中:“自此之后,恩怨两清——放心,我定会让那个人下去陪你的……说不定你在下面等一等,还能等到瞧见他的那一日。”
“好……我就在下面,等着……”
背后的声音越来越弱,不等他的身形消失,便什么都再也听不见了。
第052章 禁地异常
宗门禁地之外雾气愈发浓郁,天色也跟着渐渐黑了下来,巨大的石碑与那血红两字凝然伫立,其上端坐的白衣剑修也一动不动,双目紧闭仿若已然入定。
然而就在下一刻月华倾泻,透过白雾落于他长剑之时,那双幽紫色的双眸陡然张开,挥袖之间身形落地,腰间的灰色锦囊漂浮半空,一道苍青色身影刚一迈出,便好似脚下绊到了什么,朝着一边倾倒而下。
白衣人见此一惊,忙抬手将人半搂怀中,手中长剑回鞘,冰冷手指抚至耳侧,沉声低唤:“阿璟?”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青衫人踏出锦囊之时,心神晃动从而身形不稳,本想就此倒下休憩片刻,谁知却被那人搂在怀中,鼻端传来那人冰雪气息,忍不住咬紧下唇将面容埋下,声音几若吹息,“能靠着你歇一会么,一会就好……”
仿佛察觉到怀中人此刻心思动荡,冰冷指尖划过那人白皙脸颊,随即将他整个人都轻轻搂在怀中,低低的恩了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不见五指,伏于他怀中之人,一动不动凝伫怀抱,轻声低喃:“永渊乌色双眸睁开,雾气迷蒙之中,也显出几分朦胧:“对不起……”
白衣人微皱眉宇,心中不解:“为何?”
此话问出,怀中人却摇了摇头,不曾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仍用低如耳语之声应道:“是我一人太过愚蠢,竟会相信这样的人……劳你陪我奔忙,真是对你不起。”
白衣人闻言疑惑更深,隐约觉得话义并非如此,却也不知他到底想说什么,沉默着轻抚那人乌黑发丝,眸光深邃如夜。
前世悔意如潮水再度涌来,此刻他却再也难以招架,只能随着波涛四处翻滚,渗入骨髓的痛楚恨怨,分明不仅为了自身愚蠢,更是为了那人付出的代价,此时看来竟不过被他所误,甚至连仇人都完全认错。
,璟。,,两人之间冗长沉默之后,白衣人缓缓放下手指,握紧他肩头稍稍推离,注视那人眸光笃定决然。
“吾心所指乃是吾剑所指,非他人逼迫而成,更无人可逼迫于吾。”他声音冷然低沉,犹如金器击于冰面,令人忍不住心神微动,“你究竟,恐惧什么?”
“或许是恐惧……能够得到自己不该得到的东西。”
被那人用眸光这般直直看着,林阁璟禁不住将头垂得更低,生怕那人瞧见自己此刻神情,心弦绷得好似下一刻就要断掉,片刻后终是没能忍住轻声道。
“不要再盯着我看,好不好?”
白衣人听他说出这话,沉眸再度注视了他片刻,终究还是渐渐松开那人肩头,不再用专注目光盯着他看,而青衫男子失去了他手臂支撑,虽不免仍是踉跄了一下,但却极快的站稳了身体,不一会面容渐渐平静下来,这才复又抬起脸来,看向身侧背对着自己的人。
蓦然从殷子名口中听到这等秘闻,知晓自己自复生之后的复仇,竟然连真正的黑手都未能触碰,他一时间心中感觉无从诉说,有些浑噩的出了囊中之时,那人却一言直指他惧怕之心一是的,他憎恨着那个仇人,也想要不惜一切代价报仇。
可是他害怕了。
永渊与他前世并无多少交情,也为一个承诺为他报仇而死,今生他们之间交情远比前世更深,倘若他仍要为前生朝黑手复仇,或许便在报仇那一日便是身死,然而这是他宁死再不愿见到的。
这一切,源于他心底最难以启口的愿望,也是怎么都不敢承认的——眷恋。
不知何时他恋慕着这个人,不过是不敢说出口,怕毁了那人与胞妹的幸福。
与胞妹在一起,是那人前生的期望,而这期望是由他亲手毁灭,今生他就必须要还一个给他。
这是他前世今生的执念,却又夹杂了自己的爱恨,如今竟成了他的心魔。
他知道他之所求,是终其一生无法得到的东西。
如今他能够得到的,不过是一点妄念,一瞬的温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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