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名状的酸楚涌上心头,何权苦笑着摇摇头:“奇怪,早些年我恨他不死,可真到了这个时候……”
说着,他侧头抽手抹去沾湿眼睫的泪滴。他恨齐家信,恨他的无情和冷漠,恨他的自私和武断,恨他打自己骂自己。可回头看去,不过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承受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绝望,孤独地倔强着。
“欧阳,派人取针来。”何权下定决心,“有个祖传的吊命灸法,对症心梗,外公教过我……志卿,帮我和裘主任沟通一下,我去试试。”
郑志卿立刻离开去处理此事。西医不信中医,一定不会让双医治疗并行,否则出了问题分不清责任归属。这也是绝大多数医院接收转院患者时要家属签署免责声明的原因所在----之前所做的一切治疗与本院无关,出了问题别找。
裘主任不答应让何权进icu给齐家信施针,理由再简单不过,就像何权当初自己说的,既然不信医生为什么要进医院
虽然郑志卿对中医也是半信半疑,但他相信何权。根据他在急诊的经验,心梗患者即便是被抢救回来,一周内的死亡率也高达百分之五十。倘若裘主任对齐家信的状态有信心,必然不会把他放到icu里去。
“裘主任,我们可以签署免责声明、保密协议,任何结果都与医院、与您无关。”郑志卿恳切地请求他,“不会对您的声誉造成任何损害。”
“郑先生,这不是我的声誉问题!”裘主任面色微怒,“开了这个头儿,后面个个家属都往病房里塞‘神医’,医院还怎么干!你告诉我,有哪个法官能轻而易举地判下之前没有过的先例!?”
“您说的对,是没有法官会轻而易举地判下从未有过的先例,但所有判例都是这样产生的。”郑志卿语调平缓,语气却不容置疑,“裘主任,法官判定一个案件是否可以作为判例需要考虑很多因素,但归根结底还是以诉求方的利益为出发点。我认为,在这件事上,齐老的生命才是您该考虑的关键点。我刚看过齐老的诊疗报告,他再发生一次室颤,那真就是回天无术了。”
裘主任眉头紧皱,抱臂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齐家信的情况很危险,真说不准能不能挺过今晚。就像郑志卿所说的,在心肌大面积梗死的情况下再来次室颤,神仙也难救。
“你们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他摇了摇头,“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你跟唐院长谈吧,她要答应,我绝不说半个不字。”
郑志卿立刻拿出手机。
唐葳答应了,附加条件是,倘若齐家信死在医院里,何权这辈子都别想再混医疗行业,她还要把他告上法庭。这很苛刻,因为即便是齐家信死在医院里,也肯定是他心脏本身的问题而与何权是否施针无关。
“病房不是试验田,患者也不是杂/交水稻,一茬不行换一茬,郑专务,请替我转告何权,虽然那是他的亲外祖父,但进了中心医院就是我的病人,倘若出了半点差错,我一定会要他承担刑事责任。”
郑志卿明白,唐葳这是要何权知难而退。拿着待签字的免责声明及保密协议,郑志卿将唐葳的意思转告给何权。
何权根本就没想,提笔签字。
握住何权正欲签字的手,郑志卿沉声道:“阿权,你考虑清楚了?”
“不用考虑,要是我爸还活着,肯定也会做相同的选择。”何权抽手,草草签下自己的名字,“郑大白,要是我坐牢了,你记得替我还房贷啊,别等我出来了连个窝都没有。”
郑志卿因他的话而放松下来,说:“真出了事儿我会做你的辩护人,不会让你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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