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sè_qíng小报在这个北方商埠泛滥成灾。撰文人多不具真名,兜售者不以为耻,常麋集特定的一家商场楼上。文人卖稿,不讨价,买者也不详阅,丢下钱便走。
有些言情的作者,为生活所迫,也去迎合市声,粗制滥造于浴堂、烟馆、茶楼乃至妓院内。此类报刊有时也成为警察们的消遣物。
东方鸿飞接过皱巴巴的报纸,问:“生意还好吗?”
“不行喽,抖不出新鲜玩艺儿了。”叶梦幽唉声叹气。
“梦幽兄,走吧。”
“黄鹏了不是?姑娘们都下半晌接客,现在都睡着呢。
咦!你腰里还带着手枪?“叶梦幽吓得跳起来。东方鸿飞撩衣摆时,无意中露出了枪柄。
万春楼位于南街。南街是污浊的泥淖,丑恶和肮脏的陈列馆。y窟、赌局鳞次栉比,繁嚣的市声中充满着人r和金钱的蛊惑。
妓院的姑娘们都出来了,吃着零食在行头闲逛,和摆摊。
店铺的伙计打情骂俏,又不时地对路人抱着媚眼,但并不拉客去招徕生意。她们大都是属中、上层“书寓”里的,算是官方承认的专业经营者,与暗娼游妓有明显区别。
街道拥挤、杂乱,像铺开一匹色彩斑驳却又散溢霉腐气息的布。烟摊上陈列各种香烟:“老刀牌”、“丁字牌”、“顶球牌”。
“黄金龙”及下等的“大婴”、“小j”牌。每盒十支,里面附有画片,随烟奉送。上面无非描画些历史故事中的人物。东方鸿飞买两盒上等的“白金龙”香烟,随手递给叶梦幽一盒。他抻出内里的画片,竟是一张绣花的底样,上面写着“小姑做鞋嫂有样”。他随手扔在地上,马上被专集存“洋烟画”的儿童拣了去。
在货声盈耳的西街,东方鸿飞很是心烦,真想把这里变成鸟声啁啾,泉溪淙淙的山野。
“看流年咧!批八字!”瞽目卜者吹着横笛,虽音量不大,但敲起“报君知”
的小铜锣。叶梦幽说:“看看吧,早着哩。”便钻入人群中。瞎子正把一口水喷在用黄裱纸剪的纸人上,然后用刀去劈,纸人立刻浸出血迹。众人一片惊叹。“哗啦”
一声,落下十数枚铜钱,随之发出几声清脆的笑。东方鸿飞去看占卜人,只瞅着个背影,身姿婀娜,片刻不见了。
“那姑娘不错,我看正脸啦。”叶梦幽一眼看透东方鸿飞的心思,又笑着说,“好大方,铜钱像水泼了出来。手磕摇板,算卦骗人。瞎子水里藏黑矾,沾上黄裱纸即呈红色。摇‘六爻’、摆‘奇门’、算‘梅花数’、‘易经卦’和‘灵鸟儿叼答’咱都会,也许迟早要干这个。世上总有骗人者,那是因为有人愿意被骗。”
东方鸿飞刚又说什么,便被一阵大喉咙的吆喝声堵回去。“戗面馒头——约斤馒头!”满口山东腔。推车大汉的声音未落,便有尖细的音调接替:“酥皮儿的铁蚕豆!凉炒豆!”
“百叶儿来!羊肚儿!”这是卖生羊肚的:“熏干儿,豆腐丝儿来哟!”这是卖盐水煮豆腐丝的:“炒肝香烂哪!”这是卖煮猪肠的:“老豆腐开锅!”
“小米面火烧!”
“精米粥喂……”
“杏儿茶欧!”
……东方鸿飞的耳膜都麻木了。这些都是担挑串巷的货声,可都聚到西街来了。
“东方兄,去北街遛遛吧!”
“不去啦!”他摇着头。
“那比北京的天桥还热闹。”叶梦幽唱起来,“红不溜丢一个白不溜丢!白不溜丢一个黄不溜丢!黄不溜丢一个花不溜丢……”
“贫俗可厌。这是什么?”
“白活了,这是卖手巾的。我常买了送给姑娘们,上面签字儿。”叶梦幽笑起来。
“离南街还远吗?”
叶梦幽见他双眉紧蹙,兴味索然,说:“从这条小巷穿过去吧,抄近。”
巷口摆著书摊,上面都是印刷极粗劣的唱本、,无外乎《五虎平西》、《粉妆楼》、《金鞭记》之类,还有过时的皇历。
“有你的书呢!”东方鸿飞指着一本很薄的小册子说。
“不值一哂。走吧。”叶梦幽苦笑着,眼睛不瞅书摊,径先走了。
一踏入南街,东方鸿飞就恨不得马上跨进万春楼。这里的气象和其它几条街不同,多是让人心猿意马的脂粉香。他低着头,但仍感到楼上、巷角飘移着无数的腥唇、醉眸,片片挂在花窗上的白r。似乎每落一步,脚下便放出几声娇吟。东方鸿飞虽是饱于江湖的警长,但来这里还是初次,“花案”是从来不接的。
进了万春楼,杂役便躬身笑着跑过来说:“叶先生来啦!”
又紧掠了几眼东方鸿飞。
叶梦幽的架子立刻端了起来,扬着脸说:“这位东方大爷看了我的报,认准了万春楼。他来玩玩儿,你们得伺候好。”
杂役唯唯喏喏地走了。片刻,有人送上茶水、糖果和香烟。
鼻烟。东方鸿飞忐忑不安,面颊有些发热。杂役低眉笑眼地问:“东方大爷,不知您老开哪个门儿?”
未等警长回答,杂役便高声喊:“接客——”随着悠长的声调,四合院的楼上偌多房间一齐打开,浓妆艳抹的姑娘纷纷走出自己的屋子,微笑着或倚或立在门前,摆出最佳的姿态,让客人欣赏、挑选。
“‘杨柳枝’,杨丽娟小姐——”杂役介绍后,那姑娘向东方鸿飞卖个轻浮的笑,扭动灵活的腰股,用手帕扬了一下,像是招唤,然后回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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