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冬天,官兵没有一刻停止对广德山区的进攻。他们有衣和皮靴,义军中的许多人只有才抢到手的夹衫。
十一月中旬,陈友谅的水师从安庆南下,在芜湖上岸,与项普略军会师包围了芜湖城。这里应天府只有四五天的路程,宽撤不‘’紧急调集兵马,以原江西右丞和尼奇为将,逆长江而上,救援芜湖。
眼下的局面已经演变为江南官兵与彭莹‘玉’部的大决战,陈友谅兵马的到来让彭莹‘玉’稍稍安心,说明天完朝廷没有抛弃他们,邹普胜还是认他这个师父的。
盘踞在巢湖的赵普胜也派来了信使,告诉师父自己很快很率军赶到。他是天完朝廷的大将,但也是“彭党”弟子,朝廷与彭莹‘玉’在他心里究竟哪一个更重,只怕他自己也分不清楚。
但杭州之败后,战场的局势已经变了,义军仿佛在一夜之间变的不再那么能征善战,官兵也不再那么怕死。
董传霄、张世策和满都拉图从不同的方向清缴义军过去几个月里留下的一切痕迹。
张世策和满都拉图率军从湖州紧追在官兵身后进入广德,董传霄军一部前往徽州,与举事的地主豪强兵马合作,一路收复被官兵占领的地盘。
官兵一路杀的血流成河,董传霄没有彭莹‘玉’偏袒南人的想法,凡是与义军沾上边的百姓几乎都被砍掉了脑袋。许多地方是一个村子接着一个村子的屠杀,把这里暴‘露’的明教弟子几乎斩杀殆尽。
许多人逃进深山里藏了起来,更多的人被向西驱赶,逃往江西。彭莹‘玉’应该很庆幸他突围后没有选择退往徽州,否则义军很可能会在徽州城下溃败了。但现在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张世策率军两天就收复了广德县城。况普天的兵马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腊月中旬,又一场小雪在江南的天空洒下。
江南的冬天很少有大雪,通常是下几天雪然后是天晴,积雪慢慢有耐心的在温暖的阳光下融化。下完雪后的几天很冷。义军撤出广德县城后失去了对大半个广德的控制,藏在深山里获取物资要比常在县城里难的多。
一百多个义军聚集在向阳的山坡上寻求一点温暖。
山坡的顶部搭建了几个破旧的帐篷,里面冒着腾腾热气。
况普天坐在帐篷外面的大石头上,闻着锅里散发出来的‘肉’香味已是饥肠辘辘。连他都难得吃上一顿‘肉’,下面士卒的待遇可想而知。他已经把杭州抢的金银首饰拿出来,让部将去芜湖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尽快买些粮食过来。
这几日义军一反常态大开杀戒,沿途的大多数百姓听到消息都逃走了。
离他不远的雪地里站着一个年轻人,周顺在他这个师叔面前有些胆怯。他是郑晟的义子,而况普天明显与郑晟不对付。闻到屋里的香味,他也也感到有些饿了,“听说战事进展的不顺利,祖师爷让我过来看看,中军兵马随时可是上战场。”
“不用你们帮忙,”况普天咬牙切齿的恨,“张世策只是仗着骑兵训练‘精’良在广德城外击败了我,再加上城内的愚民竟然支持鞑子,才让我吃了败仗。在深山里他们占不到任何便宜。”
义军在野战打不过官兵是近来才发生的事。
彭莹‘玉’麾下的义军成军才一年,去年在攻打徽州城时的艰难已经暴‘露’出一些问题。张世策麾下的汉军比彭莹‘玉’军要多训练一年多,再加上到达江南后小战不断,又在广德驻扎很长时间,熟悉这里的人和地形,义军打了败仗毫不奇怪。
但况普天不这么认为,彭莹‘玉’也不这么认为,他们还沉浸在过去战无不胜的感觉中。
周顺道:“陈友谅到芜湖了,赵师叔过十几天要过江,师父说师叔你只要守住这里,稳住战线便可以了,当朝廷兵马到了再共同去攻打鞑子,收复失地。”
况普天指向屋子里,声音缓和道:“‘肉’好了,我这里还有一坛酒,你我叔侄二人好好痛饮一番,暖暖身子。”听上去,他好像真的把周顺当成侄子。
两人进了帐篷,况普天向亲兵招手吩咐:“来啊,把‘肉’端上来,在把那坛酒给我提上来。”
“我不能喝酒的,军中不许饮酒的,”周顺坐在况普天身边,很不自在。在天启的红巾军中,只要出征了,绝对不许饮酒。
但这里是弥勒教义军,况普天根本不听他的,从亲随手里接过酒坛子拍开泥封,“我这一辈子光跟着师父造反了,如果不能喝酒,不能找‘女’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奶’‘奶’的,那个倪文俊,什么东西也敢做元帅,把宽撤不‘’的几个妻妾都据为己有。”
他骂骂咧咧的,那里有义军大将的风范。
周顺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面前的碗里倒满酒。
“你真像你爹,”况普天看着周顺的脸啧啧感慨,“你爹也是不胜酒力。”
周顺满脸都是痘疮留下的疤痕,不知道况普天从哪里看出来周子旺的模样。许多年过去了,周顺甚至已经记不起父亲的模样,但每当有人提起父亲,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伤悲又自豪。
父亲是为了驱走鞑子而死的,但父亲死的实在太惨了。
况普天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吞下肚子,道:“当年师父只有你父亲和我两个徒弟,那时候朝廷不像现在这样千疮百孔,那时候的朝廷就像……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我们的头上,但我们什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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