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清会笑了。
寻奴打算给她制几件合身的居家衣裳,念在她大病初癒,便让布商捎几批料子来府上任她们挑。寻清毕竟是个小姑娘,看到粉嫩的颜色,心都漾开了。
寻清开心,寻奴也开心了。
寻奴笑了,毋言也笑了。
他拿起一批鹅黄色的温润料子,摊开,在寻清身上比了比,让寻奴看。
「这颜色也不错。」寻奴赞赏地说:「若再做一件朱红的褂子,更好。」想着,便行动了,她问布商:「可有朱红料?」
布商连忙去找,寻奴叫来婢女。「去请磊巷的衣师傅来,我要让他给清子打块衣版。」
毋言将衣料收好,看了看外头的日光,想起寻清还得再喝一个时辰的药,便自己下楼张罗。
寻奴见毋言把寻清伺候得像自己女儿一般殷勤,便笑了。她问寻清:「你现在还怕他?」
寻清摇头。「毋言是好人。眼睛吓人了点。」
「对,他是再好不过的人。」她说:「对人好到常常忘了自己。」
毋言端回了药,守着寻清,监督她喝完。
喝了一半,寻清皱苦着脸。「苦呀,一半就好行吗?我好多了。」
毋言将眼一瞠,她嘟囔着:「好啦……」
寻奴笑出声。「他多像你爹啊。」
毋言瞥到她的唇形,深深地看向她。
「怎麽了?」寻奴一愣。
他轻轻地摇头,别过视线。
寻奴当然不知道方才掠过他心思的那层妄想──他若是她爹,那寻奴能不能也是她的母亲?他不会再去碰触彼此无果的慾望,但他们能不能就像平凡的一家人,过完这一辈子?
寻清喝完了药,毋言接过汤碗,递给她一颗用绢纸包的麦芽糖球。寻清含着,笑开了苦脸。
望着孩子的笑,毋言有点明白了,寻奴为什麽想要收留这孩子。只要这孩子笑了,他们都有被救赎的感觉。
此时,婢女进来传了帖话。「夫人,柜上有个管事在厅里候着,要见您。」
寻奴还不知事情的缓急。「你跟他说,我一会儿就上总号去,有事到那儿再说。」她跟寻越不同,不喜欢将总号的公事带上家里说。
婢女有难色。「可管事很急……」
寻奴这才听出端倪,差人照顾寻清,便领着毋言下楼去。
「夫人……」一到厅里,那管事连忙凑上寻奴的耳边一说,她脸色大变,马上让人派山轿子过来,要上一趟总舖。
毋言感觉情况不妙,紧紧地跟在轿子後头,也上了总舖。
总管寻家矿业的总舖,是一栋立在指标街北端上的砌砖大土楼,从入口到天井的那口门洞,即有五十步之长,可见此土楼的深广。
寻奴下了轿,大掌柜已在门口候着,领着寻奴进门洞。
寻奴在途上就问:「他在哪里?」
大掌柜正要回答,天井处忽传来雷动的欢声。寻奴一怔,瞪着前头的天井。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眼,又看了一遍。不,她没看错。
有一个人在她寻家总舖的天井上踢毽子。
她想通了,转头去看大掌柜,问:「是他吗?」
大掌柜忧心忡忡地点头。
寻奴加快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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