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扶风眯起眼,看了他片刻,忽然静静的道:“任师弟莫非到现在还以为我对卓小娘有什么心思?”
“嗯?”任慎之一怔,他的确是认为江扶风是为了便于接近卓昭节,这才不肯回书院,对于江扶风这样利用游姿的病入膏肓,任慎之自然不喜,却没想到江扶风直接把话说了开来。
江扶风坦然道:“先不说论辈分,无论你还是卓小娘都要唤我一声舅舅,我虽然在这秣陵的风月场上有些薄名,但几时对良家有过无礼的举动?更别说卓小娘这样的身份了!”
任慎之勉强道:“师兄……”
“此事其实说来是我一时好奇,我本并不打算告诉你的。”江扶风皱起眉道,“不过恐怕如今不告诉你的话,你我倒要生出罅隙来了——其实当初我和卓小娘搭话本是为了……套话!”
“套话?”任慎之一怔,道,“江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扶风反问道:“任师弟,你与许行首是什么关系?”
任慎之茫然的问:“什么许行首?”
“许镜心。”江扶风皱眉道,“去年,永夜楼从北地醉好阁请来行首许镜心待过一段辰光,你不认识她?”
任慎之听得变色,道:“当时我也听几位同窗提过,但我怎么会认识她?江师兄莫非不知道我从来不去那些地方的!”且不说游家对子孙的约束,尤其任慎之被游姿寄予厚望,一心一意读好书,以出人投地、安慰母亲,又怎么可能去狎妓呢?
江扶风道:“在这之前也许我不会相信,因为我在许镜心那里见过任师弟你的画像,但这些日子以来,我观任师弟的确不像是与许镜心相识之人……这却奇怪了……”
“许镜心有我的画像?”任慎之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
江扶风看了看左右无人,才道:“任师弟,愚兄在风月界里有些薄名,与这许镜心的事情,未知你是否听闻过?”
任慎之道:“听说当初江师兄你才高八斗,引得许镜心……”
“什么才高八斗?”江扶风哂笑道,“这位行首被誉为北地之魁,在长安大名鼎鼎!多少文人墨客争先恐后的为她写诗作赋,什么样的才子没见过?你以为她会看得上愚兄这么点能耐?愚兄到后来才知道,愚兄能够成她入幕之宾,不是为了旁的,却为了……你啊!”
“江师兄?”任慎之目中疑色加深,“师兄到底要说什么?”
江扶风道:“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但许镜心一直巧妙的打探着游府的人,又几次提到了你,说听说你也是才华极好的,我顺口赞了你几句,结果她就追问了下来——你说她一个北地名妓——师弟你莫要生气,你才华当然是好的,但也不至于将名声传到长安去吧?我自然要生疑,许镜心后来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失态,就把话题岔开了,有一次,我歇在她房里,与她谈得兴起,叫使女拿上纸笔做诗,嫌使女手脚太慢,自己去取纸,结果在一叠纸下就发现了你的画像,当时我就觉得很奇怪,本要问许镜心的,但后来有事又岔了过去。”
顿了一顿,见任慎之紧皱着眉,一脸茫然,他又道,“这件事情我虽然觉得诧异,但当时与你并不熟悉,不过是看着那张画像仿佛见过罢了,何况许镜心不久之后就回了北方,所以我也就撇到了一边,哪知今年开春,恩师他也收了你入门,我自要留意下新进门的师弟,就发现许镜心那里画像上的人,正是你!当时我就觉得有些好奇,后来出了扶月堂姐的事情,我陪父亲到游家来,遇见卓小娘,想起前事,看她年纪小,料想好糊弄,就想套些你的情况……”
所谓卓昭节年纪小好糊弄虽然是个选她套话的理由,但更多的理由自然就是江扶风自认在小娘子中间还是很吃得开的,不想才搭上了话,就被任慎之防上了,江扶风此刻虽然在安慰任慎之,也不禁露出尴尬之色,“后来见你似乎误会了,我想这样打探你和许镜心的关系究竟不地道,咱们又是同门师兄弟,传了出去叫恩师知道,必然也要埋怨我为了毫无意义的小事行此窥探之举,我想索性就这么误会下去罢……嗯,就索性再写了首诗给卓小娘,我也不想害了卓小娘,是以那首诗故意变了平常不用的簪花体,又不写明给谁和出自谁手,即使被人拿到,也不能怎么样。”
江扶风言词凿凿,实在不像是说谎,任慎之此刻自然无心责怪他这样孟浪的举动,他茫然的想:“许镜心?我从未听闻过这个人,她留意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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