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遇到拒绝而不知所措了。那双圆亮有神的大眼睛黯淡下来,象是打磨的玻璃,蒙上层雾般。
慌张了,张书妘看着一连串沉默的变化,只觉得自己是个恶人,正举步贱踏着一株翠绿的植物。
「为什么?」
张书妘出口的问句闷闷的,像她一个在脑中风暴、困扰已久的问题,像一个让人辗转难眠的、难缠的梦。这么压抑的语调,这样低靡的嗓音,她问。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戴懿凡抬起头时又马上换上阳光的笑脸,好像在她的季节里总没有永久笼罩的乌云。
「我喜欢呀!」
我喜欢。
怎么会这么坦白…
张书妘强迫自己忽视那一股像要出破胸腔的、灼热的感受,她不能就这么样的离去,什么都没说。
「可是,戴懿凡,没有什么事情是这样理所当然的。」
你会看到一个父亲对女儿义无反顾的好,却不会见到一个男老师对女学生这样照顾,即使朗朗上口的说过「老师像父亲」,任何亲暱都该有差等、任何关怀或疼爱都有极限。
因为我们就是活在一个框架里头,所以即使想要,还是不能我行我素。
「为什么?」戴懿凡像不解,也像理直气壮地叫着,「没有事情是这么复杂的,是妳把事情想得太多、太远、太庞大了,我才不管这么多。」
是吗?是在戴懿凡的世界里头所有的一切就是非黑即白的简单吗?
真是单纯的很令人向往。
「老师,我想要喜欢谁就喜欢谁,要对谁好就对谁好,对我而言就是这样理所当然啊!为什么要想这么多?」
因为这人是戴懿凡,所以她可以灿然的笑着过每一天,无视这个总在流泪的悲伤城市、因为这人是戴懿凡,所以她可以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只有她不被这辽阔但狭隘的天空束缚、因为她是戴懿凡…
因为她是戴懿凡,所以这一切又一切才这么艰难。
而这个世界,只会有她这么一个戴懿凡。
「妳可以,可以理所当然地对我好,但我不行,我不能理所当然地接受妳的好。」
「我可以帮妳找一个理由呀!这样很简单。」戴懿凡开朗地说着,又一次递上那水瓶。
就好像她会对许靖婷说:「健康与护理不用读,用猜的就好,没问题的。」,或是她说:「美术作业不用苦恼啦!铅笔涂一涂就交上去了。」那种语调,好像所有事物的答案都可以胸有成竹一样。
什么理由?有什么理由可以有这么宽容的允许?
沉默中,没有更多话语,张书妘指了指自己,然后指了指戴懿凡,手指的位置刚好在她胸前,校徽与学号的正上方。
老师与学生。
该知道,每个人都像纸娃娃一样,被塑剪成一个模样,活着一个被期望的人生、做那些应该是正确的决定。
妳希望简化的一切真的就如同妳认为的简单吗…?
「戴懿凡,妳的理由足以与外头的一切抗衡吗?」
张书妘不是要为难她,是她自己急需一个逃脱的借口、一个超脱的理由,有好多困惑、好多迷惘、好多包袱,世界上只有戴懿凡拥有能够使这一切澄清的能力。
但当戴懿凡再一次垂下握着水瓶的手臂时,张书妘知道这一次,她也没了个答案。
戴懿凡还是笑了,就是那笑能让一切都自然而然的随风而过,就是这笑让一天无论如何的美好。
「我就说…」
那笑容是不会被任何事物玷污的,即使此刻带着一点埋怨。
「…就说妳为什么要当老师嘛…」
☆、23
张书妘下了课,拿着公民课本跟那张智班刚刚考过的考卷,乌烟瘴气的回到教务处。
「!」张书妘低骂着,把手上的东西摔到桌上。
好死不死的不给谁听到,偏偏就是教务主任抬起头狐疑地瞪着自己。
「…《f》。」张书妘指着教学组着,主任这才点了点头,收回视线。
张书妘颓然跌进座位里头,累得只想要就这么消失、透明个一两分钟,拜托不要有人打扰。
智班是个好讨厌的班级。
问题很多就算了,还吹毛求疵,要觉得不是刻意为难都很难。
「书妘…」教务处的老师经过时小声地提醒,指了指影印室。
「好的。」
张书妘马上站起身,偏偏就是今天中午不能豁免,有学生来问问题呀?
什么时间不选…
张书妘想着,走进影印室,愣了半秒,思忖着是不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退出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但林宇侬就坐在那儿,看着自己淡淡的微笑。
「嘉仪跟妍君呢?」
张书妘问,她已经把原先要问出口的「怎么只有妳?」吞回去、修饰过了,但问句听起来还是有些稜角。
唉,她忘了眼前的人是林宇侬,再细微的事物都是有可能被察觉的。
「她们中午要忙社团。」
林宇侬在张书妘走到桌边时站起身,拉来一张椅子。
「怎么突然来了?」
张书妘想到自己没有回应的周记,一颗心悬荡起来,但眼前的林宇侬还是怡然自得的模样,显然是没有耿介的。
她耸了耸肩,「老师在忙吗?」
「没有。」
林宇侬歪着头看着张书妘一会儿。
「确定吗?」
「嗯,我确定我没有忙。」
于是林宇侬指了指她搬来的那张椅子,要张书妘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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