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连选择死亡的权利都没有。
她恨透了晏家人,恨不得放光自己的血,把“晏”这个姓从自己身上剥离,即使遍体凌伤,即使独赴黄泉。她一点也不想去救这个“弟弟”。
晏明强迫她签下了那份骨髓捐助的知情同意书的时候,晏柔柔无能为力,愤怒再巨大,大到淹没了心海,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在医院采完血之后晏海清在休息室静养,趁着保镖不察,她翻窗而出,从三楼摔了下去。
玻璃哗啦啦掉在她身上,她意识模糊,突然觉得有些后悔:罪人都还没有得到惩罚,她怎么就步入了晏柔柔的后尘?
她的求生本能拧在了一块儿,全部的细胞都在叫嚣着一句话:复仇、复仇!
那是她人生中的第二个目标,杀光晏家所有的人。
她耳朵里全部都是轰鸣声,仿佛看见晏柔柔在一片柔光里微笑着对她招手。
她第一次拒绝了妈妈的手,因为她要复仇。
她对母亲说再见,然后看见晏柔柔的脸渐渐扭曲,变成了一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慌慌张张地凝望自己,想要把自己扶起来,却又生怕伤到了脊椎什么的,并不敢动。
晏海清看着对方焦急的表情,心想,这是一个好人。
她长久地盯着虚无,目光却又神奇地聚焦于这个女孩子身上。
这是晏海清第一次见到杨子溪,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对方是个生活优渥而且心地善良的少女,浑身披着圣光,跟自己完全不一样。
背景全部被黑暗吞噬,雨,身上的玻璃渣,刺骨的疼痛。清晰的只有杨子溪皱着眉头的脸。
最后杨子溪的脸也变得虚无,变成一个耀眼的白色斑点,渐渐远去了。
晏海清拖着几乎被摔碎的身体,伸手去追随对方。
那是踽踽独行的黑夜里唯一的光。
等那光点越来越小,小到近乎没有的时候,晏海清醒了过来。
治疗过晏柔柔的张医生还是戴着那副眼镜,气质却成熟不少。看见她醒了之后回头问她:“海清,好一点了么?”
晏海清张口想说话,却发现喉咙紧涩,什么都说不出来。
张医生道:“你生病了,跟你妈妈一样。你要注意静养,情绪不要起伏太大。”
晏海清笑了笑,她的生命她并不在乎,因为晏家已经被她蚕食殆尽,她的躯体被罪恶与死亡缠绕,所有的光都已经消亡。
她看了看床头柜上染血的太阳伞标签,艰难却坚定地吐出几个字:“我要去墓地。”
———
去扫墓的那天是一个温柔的雨天,温柔得让晏海清想起来了十年前。
那时晏海清刚刚找到人生的新目标,满心满眼都是“复仇”两个字。得知两人骨髓不相符的时候,她特别高兴,觉得连上天都在帮自己。她不顾天上的大雨,在街上横行。由于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没有注意到红绿灯,差点被撞了。
那时候是杨子溪拉住了她。她一头撞进杨子溪的怀里,闻到了少女身上独有的清香。杨子溪道:“小心呀。”
句尾的“呀”字软软糯糯,带着轻微的责怪意味,却又好像是小刷子,在晏海清的心里挠了一下。
晏海清看着她,道:“谢谢。”随后往旁边挪了挪,把自己挪出了伞的范围。
杨子溪也挪了挪,再次把晏海清罩住了。杨子溪问:“你要去哪里?要是同路的话我们一起?”
晏海清这时候才认出来,这是那天跳楼的时候遇到的女孩子。
她想说“不”字,却在开口的瞬间再次闻到了女孩子身上的香味,话到了喉头,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好”。
杨子溪等了好一会儿,没有等到后文,于是笑了笑,说:“那,随便走一走?”
晏海清到现在都记得,杨子溪的伞打得四平八稳,把雨幕完全隔开了来。那把伞从外面看是黑色的,站在伞下朝上望,却能看到一片星空。
杨子溪解释道:“梵高的《星空》,挺美的吧?”
晏海清问:“为什么外面是黑的,里面是彩色的?”
杨子溪那时候也许刚刚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心灵鸡汤,张口便道:“人生就像钟摆,在痛苦和无聊间摇摆。我感觉黑色比较痛苦,而看天空会在不痛苦的情况下不那么无聊。”她看了看晏海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心灵鸡汤哲学家叔本华说的,很没趣吧?”
晏海清并不觉得无趣,她只是觉得,人生明明只有痛苦而已。
杨子溪又说:“下次痛苦的时候看看天空,梵高输给了自杀,你可不要。”
晏海清这才反应过来,杨子溪可能误解自己刚刚意图自杀,因此才陪着自己走了这么久,安慰了自己这么久。果然跟第一印象一样,是个很好的人。
杨子溪的笑容很好看,比星空还要好看。晏海清这时候感受到了一点点痛苦之外的东西。
晏海清笑了笑,点了点头。
如果说晏海清至今为止遇到的人都是黑色的,那么杨子溪应该是拥有着唯一鲜艳的灵魂的那个人。她拯救了自己。
晏海清抬头看了一眼伞顶,把这幅画面珍藏在了心底,正如把杨子溪藏在了心底。
她不敢跟杨子溪说话,却一直默默关注着杨子溪的动态,她知道这个人交了男朋友,考上了大学,进入了学生会外联部,拉外联的时候常常偷懒找杨永。
晏海清也许比杨子溪更清楚对方的人生轨迹,一如她比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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