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到这里,再次哑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压低的歌声响起,“浓烟滚滚,白骨堆雪,河水滔滔,满塞残冠。孙刘何在?阿瞒何在?当年汉家英雄拼杀尽,今日胡儿焚祠堂!”
歌声中,满满都是沉痛,都是绝望。
那歌声一起,人群便是一静,转眼,呜咽声四起,转而,越来越多的人合了起来,“孙刘何在?阿瞒何在?当年汉家英雄拼杀尽,今日胡儿焚祠堂。”
越来越响亮的歌声中,充满了众人对昔日英雄的渴望,期待,充满了对今日现状的无力,绝望……
这歌声,听得陈容也红了眼眶,她咬着唇,低哑的对驭夫唤道:“走吧。”
“是。”
驭夫的声音中,亦满是哭腔。
当马车驶动时,歌声又起,“前日洛阳,今日莫阳,明日南阳……”
陈容才听了一句,便大声命令道:“驶快些。”声音沙哑之极。
驭夫把马鞭一甩,吆喝声中,马车向前冲而去。
转眼间,马车便把那绝望无助的歌声给抛到了身后。
南阳城中,这时刻都变得安静之极,没有声音,不是呜咽,便是悲歌。每个人都在望着莫阳城冲天的浓烟处,有的甚至跪了下来,乞求苍天的相助。
在这种情况下,陈容哪里还有心情闲逛,她令马车向陈府驶回。
刚刚下得马车,一个婢女便急急走来,她一看到陈容,便欢喜的叫道:“陈容回来了?郎主找你呢。”
陈元找我?
陈容一凛,她停下脚步,盯着那婢女问道:“不知郎主找我是为了何事?”
她的语气中,有一种异常的僵硬。
那婢女诧异的望了她一眼,道:“说是今晚刘府举行夜宴,郎主要带你和阿微出席呢。”
陈微也去?
陈容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她的语气依然因为警惕,有点无礼,“还有谁?”
那婢女收起笑容,道:“女郎还是快快洗沐,准备赴宴吧。”说罢,她身子一转,再不向陈容看上一眼,扭着腰就走。
走了几步后,陈容听到她嘀咕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这个婢女,一看就是阮氏院落里的,所谓仆因主人贵,她们这样身份的婢女,看不起她一个小庶女,那是寻常事,陈容实在习惯了。因此,她听了这话,也只是盯了那婢女一眼,便急急向院落里走去。
洗沐时,平妪一边给陈容梳理着秀发,一边说道:“女郎休要担心,你把老奴带回来,郎主都没有计较,那说明他对女郎上了心啊,今晚的宴会,定然是想让你与阿微她们一样,认识一些青年才俊。”
陈容蹩着秀眉,没有回答。
平妪见她还是不开心,目光一转,瞟到了她外露的肌肤。陈容骨骼细小,肉肉多,肌肤在水光中,于十分的丰润白嫩中晕红隐隐,妖媚的很。
平妪望着望着,突然低叹一声,苦着脸说道:“女郎就是生得太妖了,若再瘦一些,苍白一些,定然更能得到郎君们的喜欢。”
瘦一点,苍白一点,这种病弱的美,叫梨花之姿。若是五官精致,肌肤又苍白得近乎透明,再加上几分才情,便在建康,也会受到世人的追捧。比起那种女郎,陈容真是输在先天上。她这种长相身材,与高洁,超尘脱俗还真是挂不上钩。
陈容没有理她,她从浴桶中站起,伸过丰腴白嫩的手臂,从平妪的手中接起那套淡蓝色,镶着紫色边纹的裳服穿上。
这套裳服一套,陈容的艳丽中,便添了一份文静优雅。她赤足踏上木屐,一边拂了拂湿淋淋的长发,一边说道:“便是能得到郎君们的喜欢,我父兄不在,自己又是这个身份,一样没有人会正眼看我。”
这话一出,平妪不由长吁短叹起来。
陈容走到纱窗处,她望着那渐渐西沉的夕阳,轻声说道:“妪,若是孙小将军他,身份再低微一些,便与我一般样,可有多好?”
平妪频频点头,又长吁短叹起来。
陈容望着那华艳艳的夕阳光,望着那染透了半边白云的彤红,眼前不由浮现了王弘的影子。
不过他的影像刚刚浮现,陈容便摇了摇头。至于冉闵的影子,她是断然不许它浮现!
今晚大摆宴席的刘府,那身份着实不一般,他们是汉王室的嫡系,那骨子里的血脉,可以说是高贵得不能再高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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