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的一瞬却寂静得近乎寂寞。
依稀记起绝杀最后一式的名称叫做“天地如故”。翻到这一页时,图式下面有陈旧的笔迹随意地题着几行字:
芳华寂灭,弹指瞬息
岿然如故,唯有天地
余纵挟此招横扫天下,终难当造化兴废之功
盖今朝之浮生万绪,他日之白草西风
当时略一回味,只觉文字虽浅白,意蕴却颇为深远。
不过,此时此刻,比较重要的只有其中“横扫天下”四个字。
我估量不出短短几天,唐斐对这一招掌握了几分,只看见身周的壮汉断线般飞了出去,就像几个纸人。随后是唐斐稳定的手和木棚垂死挣扎的破碎声。
唐斐把我半拖半拉了出来,若非他动作够快,我十九会和一干左家下属一起被压在散碎的芦席和木板下面。
日后回忆起来时,我总是在想,如果我没有把那本秘笈交给唐斐,没有那样用心地替他治疗要他康复,也许所有的事都会完全不同。可是在我第一次这样想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东边左家的方向传来一声呼哨,尚在场边缠斗不休的一干人等纷纷冒着大大小小的暗器迅速撤离,地上几具尸首也匆匆抬了回去。唐昭虽然气得脸色铁青,倒也无心恋战,领着唐靖唐崴几个弟子退回我和唐斐身边。
肩上的剑伤伤到了筋络和血脉,好不容易才止住血,右手暂时是不能用了。
我和水服了两颗药丸,脑中的昏眩慢慢平息,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众目睽睽下靠在唐斐肩上,急忙站直身体。
宗乾似乎受了轻伤,已经离场。再朝东边看去,左回风依旧不动声色地坐在原位,目光一对,他沉冷的眼神里泛起了几许暖色,随即又消失了。
唐斐原本扶着我的手突然放开了,他冷冷地瞪了我一眼,径直走向场地中心。
跳跃的火焰映着他的身影,挺秀的侧脸上不知何时布满了深浓的杀机:“左益州,你出来。”
笼罩在低低喧哗中的峨嵋金顶顿时静得可以听见一根针落地的声音,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位从容端坐在左家木棚中的武林盟主。
左益州没有答话,他朝唐斐注视片刻,叹息一声,转过头去:“缘持大师,你以为如何?”
声音沉稳中略带几分沧桑,比左回风要温和一些,听在耳中竟极是舒服。只是这句话无头无尾,未免令人费解。我游目四顾,人人面现迷惘之色。
缘持一直站在场边南首,闻言沉默半晌,长叹道:“当日左盟主传讯,老衲尤自不信,只因兹事体大才赶到此间……不想雁云殁后二十年,居然又得见到林氏武学重现于世。”
“林氏武学”四字一出口,年轻一辈反应不过来,各派耆宿却无不动容,丐帮的传功长老何其名当即站起身来:“大师所见不错,本座当年亲眼目睹,印象至深;方才的招数确是雁云宫主林汶的绝招,玄天秘笈中的不传之秘。”
他目中精光大盛,一步步朝唐斐逼了过去:“当日中原门派为寻找这本秘笈落得何等凄惨,我丐帮菁华十折其七,直过了十几年才稍复元气,原来竟落到了你手中,无怪唐门近年来这般跋扈。”
情势顷刻间直转急下,唐斐怔了一下,冷笑道:“何老六,你放明白些,本门元老早已归隐不问世事,唐门子弟在蜀中的通统未满三十,无人知晓当年情形;你倚老卖老也就罢了,还想再起风波,把二十年前的旧官司栽到本门头上不成?”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寒冷彻骨,抬手指着左益州:“凡事冤有头,债有主,我现在要报的是杀妻之仇,要找的是姓左的老匹夫,你再敢阻挠半个字,就来试一试唐斐的本事。”
何其名脸色顿时紫涨,只是对唐斐似乎颇为忌惮,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若是平时,这样也就平息下去了。可是唐斐,这一次没有那么简单,我们已经中了圈套。
缘持既然把话挑明,就说明他决意插手这件事了;素来淡泊的少林尚且如此,何况他人。左益州传讯,决不会只传给少林一家。
我轻轻推开唐昭扶住我的手,走上前去。
走了几步,回头看见几名弟子脸色凝重,于是对他们微微一笑,示意不妨事。
每个门派都有一些唯有掌门才知道的隐秘,或公或私,口耳相传,随着岁月的流逝增增减减。这些隐秘中包括了武林白道门派暗地公议出来的规则和禁忌,比如说当年的雁云宫,比如说,那本传说中的玄天秘笈。
当年雁云宫主林汶凭玄幻阵之助率教众与中原门派相抗。十日后宫中粮绝,玄幻阵破;再过十日,林汶为九大高手围攻,杀死三人,重创四人后力困神危,自刎而亡。
就像报应一般,中原众门派找不到武学秘笈,尽戮残存教众之余竟各存疑窦,自相残杀,其惨烈程度比之围攻雁云不遑多让。
唐越对我说,一年后玄天秘笈突然现世,其时二十五个门派已有十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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