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又明媚了开来,这才是爽爽的秋日那份独特的意味。
周平远的眼微微的眯着,打量着世界静好。
寺庙前的深沟里,两边的悬崖上,夏季一个季节,便攀附着生长了好多细密的,略成红色的低矮芦苇,这种芦苇,质地绵软,是当地农人最喜爱用来编织苇毯的原料。
再过一久,冬季的酷寒到来,两边悬崖上的土石,失去水分,被冰冻得疏松以后,就不会再有收割的机会了。因而,此时,在周平远的位置,恰能看到很多的农人,一个个攀沿倒挂在沟壑的绝壁上,忙碌的收割着苇草。
一些成捆的苇草被拖送到地面来,守候在边际的农人,便将那些干燥的草堆,一捆捆系在特制的木架上,或肩挑,或背负,慢慢的移动起来。远远看去,秋天黄色的田野里,一座座微青色里透着紫红的小山,一点点的缓慢移动,像是从黄色的浩瀚大海上,慢慢的移动着靠近海岬的地方,越过小丘,隐没在郊区的农户里去了。
桦树的枝叶在微风里翻卷着,一时墨绿,一时,又是灰白的颜色。
“出名要趁早,这句话,你怎么理解。”周平远,闲闲的啜了一口热茶,冷不丁的,说出这句话来。
这话的原处出自一代才女张爱玲的口,彼时的俊杰,裹挟着骄傲与伤痛,说的却是“出名要早,趁年轻,趁时机好”。
周牧想了想,最后还是不能知道怎么去回答。便索性,避而不谈,等着周平远的后文。
“其实,人这一辈子,不同的时段就该做不同的事。古人说‘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现代以来,价值理念转变剧烈,自然不用拘于固有。但还是因其所适,自然生发。
前几天,我在中青院的一个同学,偶然跟我谈到一项关于中青院与俄罗斯名校莫斯科国立大学的交换生计划,鉴于所培养人才的专业相较狭窄。因此,有意请各省的大专院校推荐。我把你的资料,给了他。当然,你现在才刚刚进入中学,即便是定点特培。也至少需要念完二年级,各科测评的结果,对方认为符合基础教育的指标以后,才能去学校进一步面试。
我没有言明你我之间的亲属关系,一切,就看那边怎么说吧。”
周牧静静的低头,望着手中的茶杯里,倒映出的晴空。午间的饭点就快到了,檐廊上,匆忙的穿行着寺庙的沙弥,这些信仰者,安静的涌动着,走到大殿里去了。
俄而,一声罄音,满殿的沙弥,轰然颂唱起祈祷的经文,满世界的梵音,更加催动这如水秋色,沁人心脾。
※
这年的冬季,来得异常迅猛,周平远又住进了医院,这一次,倒不是心脏上的问题,是严重的流感。一直拖了很久,直到感染了肺部,高烧不退。
守在床边打盹的周牧,接到张玮的电话时,已是夜里。
他穿行过凛冽的寒风,在近郊的客运火车站的广场,找到张玮的时候,大片大片的白雪,正开始飘飘洒落。
他们四目对望,少了好多的语言,然后沉默着走近彼此。
周牧牵过张玮的手,紧握着,放进自己的衣兜。就这样,默默的,相互依偎着,横穿过广场,走向候车厅的门廊去。
在广场上走着的人众,北面的天空中,突然串起一枝亮丽的火光,那光点跳跃到半空,轰然炸响,散开成绚烂的烟火。
烟花,经久不绝,不停的在城市冷寂的空中兀自绚丽着。
“已经十二点了吗?”张玮看着车站广场的一面,那高高的大钟。
“嗯?”
“今天是元旦。”
行走的人,一时忘记的步伐,重又开始缓慢移动。
周牧轻轻的叹息着,他实在不能明白,为什么,总是有这好多人,要如此迫不及待的,对于那些全然未知的明天,报以如此狂欢的期待?
钟声,轰然敲响,在那一刻,进站来的列车,也同时,应和着拉响长长的汽笛。
在这雪夜,变得如此喧嚣的一刻,张玮突然挣脱开周牧的牵手,转身紧紧的拥抱住他。
大雪依然在不停的飞舞着,落在离别的车站上,落在好似恋人的肩头。
怀中的女孩儿,深埋的头紧抵着那心口,开始了小声的啜泣,那哀伤的抽噎,就如同自己身体的血管,在一种恒定的韵律里挣扎、跳动。
女孩的泪水,最终,浸透了他心前,那大片、大片的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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