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11月24日,中国北平。
昏暗的囚室外,响起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
斑驳锈蚀的铁门被打开时,两名士兵出现在门口,其中一人守在了外面,另外一名年纪稍大点的青年走了进来。
青年穿着笔挺的军装,军种色的领子上佩挂着有两颗立体三角形的军衔,这是一名一等兵。
“吉鸿昌,时间快到了。”
囚室的木板床上,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安静坐着,缓缓抬起了头,他戴着圆框黑边眼镜,留着板寸头和八字胡,面目柔和。
“我还有多少时间?”吉鸿昌笑了笑问道。他的声音略带着河南口音,但中气很足,相当沉稳。
“就一会了。”年轻的士兵说道。
“那我们坐下聊聊。”吉鸿昌做了个请的姿势,但很快便一拍脑袋,“哎呀我忘了,这里没地方坐,那就委屈你,咱们站着聊聊。”说罢他自己站了起来。
“这……”年轻的士兵显然从未想过碰到这种情况,跟一个犯人聊天?似乎没说允许,也没说不允许。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我……我叫罗东,21岁。”
“呵呵,很年轻嘛,哪里人?”
“湖南人。”
“喜欢当兵吗?”
罗东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见另一名士兵并未关注这边,于是低着头说道:“不喜欢,中国人打中国人,我不喜欢,但是打日本人,我喜欢。”
“是啊,中国人不能打中国人。”吉鸿昌轻叹一声,“我家是开茶馆的,我从小就在馆里给我父亲打下手,那时候经常有人欺负我,我就跟他们打架,哪怕头破血流,也要把他们打怕了,为此,我父亲经常抡着扁担教训我。现在日本人在我们的土地上烧杀抢掠,我们也应该跟他们打,哪怕流血牺牲,也要把他们打怕!”
“吉……吉师……”
“没事,我已经不是师长了,叫我吉先生就可以了。”
“吉先生。”罗东说道,“我听说你前几年的时候向毛委员建议全力抗日,所以才被……”
“半壁江山,业经改色,是好男儿,舍身报国。”吉鸿昌笑了笑,走上前来,“你不是说时间快到了吗?我们走吧。”
“吉…吉先生,你不害怕吗?”罗东讶然说道。
“怕,我当然怕。”吉鸿昌平静地说道,“我怕见不到中国革命胜利的那一天。”
罗东浑身微微颤抖,吉鸿昌的话就像是一道闪电,击中了他混沌的心,从他被强制征兵到了这里,就没有一天能看到希望,一年多来,他就像是行尸走肉,而现在,一粒种子在他心里生根了,他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蔓延到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吉先生,你是真正的中国人!”罗东大声说道。
“你疯了!”囚室外另外一名年纪稍小一些的士兵冲进来,满脸都是慌张的神色,他一把拉住罗东,压低声音说道,“罗东,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不要命了?”
“吉先生是中国的脊梁骨,脊梁骨如果断了,中国还有希望吗?”罗东甩开他的手,激动地说道。
“不,你才是中国的脊梁骨,你……还有千千万万爱这片土地的人才是真正的脊梁骨。”吉鸿昌拍了拍罗东的肩膀,大笑道,“走吧,让我看看刑场的夜色美不美!”
脚镣拖地的声音哗啦哗啦地响,吉鸿昌高昂着头,大踏步走出了囚室。
11月的北平陆军监狱相当寒冷,在昏暗的灯光中,他穿着厚厚棉衣的身影被拉长,显得那么孤独,但他的脚步依然沉稳,穿过那幽深的走道时,就像是从黑暗走向光明,他身上似乎散发着强烈的光芒和热量,在灼烧着罗东的双眼。
这一个画面长久地留在了罗东的记忆里,在他一生中从未忘却。
监狱外的天地混沌黑暗,黑夜降临了大地,漫天都是璀璨的星斗,刑场就在一个开阔的野地里,几盏大功率的探照灯将这里照亮。这块土地曾经流淌过许多革命志士的鲜血,现在,即将多一个吉鸿昌。
两队士兵在刑场外守备,一名身穿深色军服的军官冷漠地看了吉鸿昌一眼,在边上掏出了一张纸,纸上写满了字,下面是一个红色的总统章印,印的边缘将“立时枪决”四个字盖住了一部分,让这张处决令有一种血淋淋的既视感。
军官大声地朗读完宣判书后,三名士兵上前,将吉鸿昌押到了刑场正中,其中一名士兵在他身后喝道:“跪下!”
远处看到这一幕的罗东心中揪紧,握紧了一只拳头,但他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做。
吉鸿昌淡淡一笑,朗声说道:“我为抗日而死,为革命而死,不能跪下挨子弹,哪怕是死我也不会倒下,给我拿把椅子来吧。”
那名士兵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远处的军官。
军官皱起眉头,想了想,挥手说道:“给他一把椅子!”
吉鸿昌坐下之后,又说道:“士兵,不要在我背后开枪,到前面来,要死也要死得光明正大,我很想亲眼看着蒋委员的子弹是怎么击穿我的脑袋的。”
那名士兵还不到二十岁,在战场上杀过人,但当他站在吉鸿昌身前,看到吉鸿昌平静如水的目光时,他端枪的手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了。
“士兵,你还等什么?开枪吧。”吉鸿昌目光越过士兵还稍嫌稚嫩的脸,看向了遥远地星空。
士兵深深吸了一口气,蓦地咬牙,将枪口对准了吉鸿昌的脑袋。
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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