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人饥寒交迫,满身疲惫的来到自家门前时,天空已彻底黑暗下来。
路过草棚时,徐枳轻唤了一声“老怪物”,没有回应。徐枚透过屋子窗户漏出来的火光,往草棚里扫了一眼,却见里头哪里还有半个身影,那怪人早已不知去向,心里不妙的预感越加强烈起来,却始终一头雾水。
徐枳搬开院舍栅门,看见父亲正在院子里挑雪练剑,懦懦的叫了一声爹,一溜烟往屋里钻去了。
徐枚把肩头树桩往院角一摔,向父亲走去。
“爹,那怪人没在里头。”
“我知道。”徐渭手中铁剑唰唰一阵横扫,激起无数雪花飞舞,暗夜里透过火光煞是好看。
“弟弟今日在山中也遇到一个怪人,论武功绝不在这个怪人之下。父亲,这截树桩想必您也知晓,正是长在那贺家祖坟之上的那根。山中人指使弟弟将它斫了。这件事恐怕……”
“蠢货!既然知晓此事有蹊跷,你为何还将它扛回来?你给我马上扛回去,哪怕移花接木也要给我栽在那坟上!”徐渭手中铁剑往地面一刺,扎中一截枯枝,大手一旋,铁剑脱手飞出,刺入院角树桩之上,发出嗡嗡之声。
徐枳听得响动跑了出来,口中塞满的饭菜也洒落了一些,正巧看见徐枚拔剑,扛树桩往院外走去,赶紧一口咽下饭菜,往徐枚跑去,要去拽他衣角。
“爹,我和哥哥好不容易把它弄回来,就是想让母亲高兴一下,为什么又要送回去?”
“这是有人要陷害我们,你懂什么?给老子滚到一边去!”
“爹,您不就是怕了那贺家么?这些年因为严嵩父子的案子,您怕的还少么?您之前不也时常跟我们讲您年轻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故事么?贺家也不就以前有一个老家伙是严世番的下属,后来不也被革职流放了,有什么好怕的?”徐枳说完又对徐枚说道:“哥哥,你把树桩放下,要去我自己去!”
徐渭听得这话顿时火上浇油,怒道:“枚儿,你放下,让他自己去!老子今天就要看看他如何把树桩送到山上去!”
徐枚一脸无奈,只得缓缓把树桩放下,整个人呆在一旁,懦懦的不敢说话。
“爹,明儿天一亮,我就会遵从您的意思,把树桩送到贺家祖坟上去,原封不动的栽在上面!”徐枳怒气冲冲的说完,不再理会哥哥与父亲,径自跑回奶奶房间,除去衣裤鞋袜,往被窝里头一钻,睡下了。
“乖孙儿,不哭不哭,你爹爹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他其实最疼我的小橘子了,你看这块糯米糖,就是你爹留……”被窝里传来徐枳老奶奶温柔的哄哄声。
徐枳嘴上虽哭的呜呜,内心却是极为舒爽,爹爹中了自己的激将法,哥哥不用三更半夜扛个树桩到坟地去,而自己也拖延了时间,先好好休息一晚上,等到明天再说。
不过徐枳也有忐忑,贺家那边若真知晓了此事,不知会怎样修理自己这一家子。想着想着便浑浑噩噩的睡去了。
这一夜格外的寒冷,夜风无孔不入,从徐枳房间的窗棂缝隙直往里头灌,到得寅时徐枳就醒了,不知是冻醒还是被那呜呜的声音吵醒,起来扣了鞋袜,轻推开房门,拿块板砖搁地上挡着,然后过大堂,从狗洞钻了出去。
徐枳蹑手蹑脚来到草棚前,轻声叫唤“老怪物……老怪物……”
“小娃娃,不好好睡觉跑来叫我做什么?”一个慵懒的声音打着哈欠从草棚里传来。
“老怪物,你再帮我一个忙,我再告诉你我爹的一个秘密,好不好?”
“你都告诉我十几个秘密了,都不是我想听的。”
“这回你一定想听了,老怪物,您就帮帮我吧!”
“啊……哈……你先说是什么事?”老怪物打个哈欠问道。
“你去告诉贺家的人说我斫了他们祖坟的树桩,然后他们要是来找茬的话,你就帮我把他们赶跑!”
过了好一会,里面才有苍劲的声音传出:“哈哈……好你个小娃娃,我帮你!你快把你爹的秘密告诉我!”老怪物心里盘算着先把贺家族人惹来,又把秘密骗来,然后屁股一拍,撒手不管了,那岂不是两全其美。
“你得先把贺家族人引来再说。”徐枳也深知这老怪物的性格,也盘算着等老怪我去了贺家,自己趁机躲起来,到时贺家族人来闹,老怪物就必须要出手,不然他就是违约,他要想知晓爹爹的秘密就不可能了。
“好,老夫答允你就是。”
徐枳点头道谢,又悄悄溜回屋里睡觉去。
一大早,徐枚妻子来喊徐枳吃早饭,发现徐枳早已不在房中,竟不知溜到哪里去了。
过不多时,伴随着一阵阵嘈杂的叫嚷怒骂声,贺家族人来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足有数十个,在徐家大院一字排开,形成包围之势。为首的长者一眼看见徐渭搬了把竹椅,端坐在屋门口,拿着一块破布来回擦拭着手中的铁剑。
长者抱拳一拜,道:“我等来意想必徐兄早已知晓。还请徐兄给个说法!”
徐渭也不抬眼去看他,只冷冷道:“亮出你的断刀,你我二人一战,你若胜了,要讨什么说法任你定!你若败了,也不必以众欺寡!”
“论武艺,我贺囫自知不如徐兄你。然而,,若是等到我弟弟贺囵归来,那就不只是与徐兄斗法这么简单了。贺囵的脾气徐兄也是清楚的,所以趁他还没有归来,徐兄你此刻先给个说法,这才是明智之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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